骆少钦乍然见到她这一身素净的女子装扮,不由眼前一亮。她素日总是一身男装示人,只有在自家府中才会穿回女装。所以偶尔见到她穿女装的样子,云鬓花颜,轻柔似水,总是令他惊艳的移不开眼睛。
他回过神,见一路上尹府里一个下人都没有,此刻这院子里也干干净净,方含笑说道:“本王亲自护送他们入了北唐,在上平城里安置妥当了才回来,也留了人在暗中保护,稍有风吹草动,本王会立刻知晓,兮儿大可放心!”
尹婉兮此时悬了很久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这才想起来对他裣衽一礼,请进来落座。骆少钦坐在石凳上,看着她从石桌上的一盘冰块中拿起一只羊脂白玉茶壶,倒了一杯凉茶奉与他:“王爷此番辛苦,尹家能平安脱险,多亏王爷的苦心谋划,兮儿便以此茶,略表心意,还请王爷不要见笑。”
骆少钦接过来尝了一口,只觉舌尖一股沁凉的柔滑沿着喉咙入腹,丝丝缕缕的凉意便似从脏腑深处升腾而出,沿着脊背而上,直冲入脑中。整个人瞬间精神一振,这才发觉,唇齿间满是清爽的茶香和清甜。
“好茶!”
尹婉兮又捧了一杯去奉与项子骞,项子骞站在廊下,拿着一根沉甸甸的麦穗,正专心逗弄着笼中的雀鸟。接过茶来,一气饮下,将杯子递还给她,轻声说道:“此茶虽好,兮儿和王爷却都不可贪凉,略饮一杯便罢了。”
尹婉兮应了一声,回身坐下。却听骆少钦悠悠说道:“此刻还有清闲品茗乘凉,往后的日子,只怕就没有如此闲情逸致了。”
尹婉兮不明所以,尹家刚刚脱险,那位淑妃娘娘自以为心愿得偿,不是该撂开手去继续做她的宠妃吗?难道此事还有下文?
还不待她发问,项子骞一边给雀鸟细细添着水,一边接口说道:“那个天隼,是个硬骨头吧!王爷可有对策?”
骆少钦微微摇了摇头,天牢中的酷刑都用遍了,这个天隼除了放肆的冷笑,即使骨折筋断,也依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他对厍狄涵忠心耿耿,对残害百姓,炮制药人,为祸南良的罪行守口如瓶,本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如此一来,要配置尹婉兮体内奇毒的解药,其中最重要的两味奇药便还是下落不明,无处可寻。
项子骞似是并不意外,依旧自顾自摆弄着鸟笼,含笑说道:“不碍事,他不说就由他去吧!也不急于这一时。不知宫里那位知道了消息,可又生出了什么幺蛾子不曾?”
骆少钦闻言笑了笑,便将今日宫中,厍狄涵的情状大致讲了一遍。尹婉兮听到她求皇上为自己和骆少钦赐婚,不禁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她为什么求皇上赐婚?师傅不是说过,她与我们有仇,誓要复仇吗?怎么还会如此好心?”
“好心?”项子骞嗤的一笑:“兮儿,你可真是太天真了,她这是想要你和王爷的命,你竟以为是一片好心!”
尹婉兮一头雾水,却见骆少钦面色一沉,问道:“项师傅,你此言何意?”
项子骞便漫不经心的将尹婉兮身中奇毒,一日未解,就一日不可成亲的事情讲了出来。一旦行了周公之礼,有了夫妻之实,剧毒会瞬间发作,一发不可收拾,再无回天之力。
那时,尹婉兮会记起所有失去的记忆,而骆少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折磨,筋脉尽断而亡。也就是说,新婚之夜,就是尹婉兮恢复记忆之时,而记忆恢复,就是她的死期。至于骆少钦,不出三日,必会筋脉逆转,癫狂疯魔,心痛吐血,死不瞑目!
如此歹毒的心计,令尹婉兮花容失色,一时怔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项子骞瞧了她一眼,感叹道:“是非尚且不论,单论这份心智、手段、狠辣无情,兮儿,你尚且不及她万一。”
尹婉兮蝶翼般的长睫轻颤着,好似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冰水,连五脏六腑里都在往外渗着寒气。
为什么?厍狄涵为什么如此痛恨她?痛恨王爷?她的仇恨到底从何而来?
项子骞似是看透了她的惊心和疑惑,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走过来轻声说道:“王爷,兮儿需要知道事情的始末,不知道缘由,她就无法想象厍狄涵的仇恨,也无法应对她的疯狂,告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