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思与想象,复杂而充满随意性,只能推测、不能确定。所以秦亮要先问一句陈三娘,看她愿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
在秦亮看来,这个小村妇从小便过得不好,脖子上的烫伤估计得有十年了,可能还一直受慢性疾病的折磨。她不仅要忍受贫民们都有的物质匮乏,还有长期病痛,以及精神上的无价值感,因为生活艰难的家人、难免会把不满说出来。
这样的人,年纪又不大,唯一的希望、应该是想象有个人出来救她!也许。
秦亮这么推测的理由,便是叫住小村妇的时候,她先受了惊吓、或是怕生,遂逃跑了,结果没跑两步自己又停了下来。
她虽然有寎,但不像是跑不动的样子,尤其是产生逃走想法的时候。所以她不是跑不掉,而是自己想停下来接触秦亮等人。
小村妇的姐姐被害之后,便是忽然有个人跳出来、杀鋽了强大的恶棍,为她姐姐报了仇。所以在她的认知里,世上确实存在侠者,也就存在被拯救的可能。
当然这只是秦亮临时起意,随便这么一猜。兴许错了,也许猜得对。不管怎样,小村姑的想法逻辑、应该没有这么清晰,她只是潜意识有如此念头。
如果在此基础上,便可以解释她的更多行为动机。
比如她非要嫁给魏家儿郎,在她的想法里、大概是在救那儿郎,至少能在他死之前鼓励他。
因为陈三娘认为自己没有多少价值,不值得被救,就像陈家儿郎一样。于是她想要先做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把它变得合理且现实,从而维持内心的希望。
所以弱小者希望人们看重感情,有权势者却往往只讲利弊。
秦亮忽然提出要买小村妇,不仅周围的人十分意外不解,小村妇也抬头惊讶地看着秦亮,接着她又埋下头、目光又从秦亮长壮的身上扫过。
他确实不像是个坏人,长着一张俊朗的脸,身材挺拔,头戴小冠,身穿官袍、腰上挂着印绶与佩剑。身边还跟着好几个气质不俗的随从。
小村妇道:“贵人要与我父母说。”
秦亮是在问她的意愿,她却提父母,那便是默认了。并且她几乎没有犹豫,看来秦亮的想法是对的?否则如果毫无准备,忽然遇到这样的事,她应该会想得更多。
他又转头看向魏家儿郎,说道:“你们两家若要联姻,我可以过段时间再派人来谈。”
反正这小村妇是个闺女、还是寡妇,秦亮根本不在乎。不过被救的代价,仍然是失去自秞。
这时魏老头却急忙说道:“恩公把她买走罢,别管小儿,这婚事,仆本就不同意!过段日子,恩公给忘了怎办?”
老头立刻转身对儿郎道:“汝要想娶新妇,俺想法子重新找一个。这三娘,让她跟着恩公去,不然谁有钱给她治病?还有陈家的人,三娘就是个拖累,本来是嫁不出去的,现在既有达官显贵想要、便让人接走吃口饱饭罢,陈家也能多少得些钱粮!俺们家已经对不起陈家了,得顾着他们。”
魏老头说话难听,但好像心里还比较清醒。这些村民们只是不识字,但不是傻的,比如村老就知道、须提防官员侵吞土地。
那魏家儿郎应该也不是非要娶陈三娘,毕竟至少此时看上去、陈三娘毫无姿色,又瘦又憔悴,头发如草,身上脏兮兮的、还有寎。儿郎此时便也没有吭声。
秦亮观察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神态,当即决定道:“那汝跟我们走罢。”
陈三娘抬起头,发出“阿”地一声。周围的众人再次面露意外之色。
秦亮道:“别的事有人来谈。”他转头对饶大山道,“回头汝过来办妥此事,让陈家开价,魏家这边也须补偿一些钱粮。”
饶大山抱拳拜道:“喏!”
这些村民对财富多半没有概念,让他们随便开价、大约也缺少想象力,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只是买卖。
这时饶大山掏出了一袋“哗哗”清脆响动的钱,应该是新铸的黄铜“晋国通宝”,递给了魏老头道:“此乃晋王宫给陈家的定钱。”
秦亮倒没想到这事,而且他大多时候都身无分文。他抬头观察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在这里耽搁了一阵,时辰差不多了。
他便不再理会别的事,回顾左右道:“事情就这么办,吾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