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回顾附近的荒山,又看了一眼东天黑云之间、泛白的太阳位置,正待要走。他准备慢慢走回大路上,待午后太阳移到西边时、正好去大河边巡河。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瘦小人影站在远处,正在看这边的一行人、还有坟前纸包的花束。秦亮瞧了一会,看出来好像是个女的。
秦亮执政了几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征伐、但也大概做了一些实在的善政,自己亦从未骄奢淫逸,找的女人都不怎么需要花钱。这踏马的、怎么京畿地区还有村庄如此穷困?
见一行人要往山坡下走,那村妇立刻转身欲躲。秦亮却喊道:“站住!”
村妇不理会,继续往村子那边步履艰难地跑,但她没跑两步就好像跑不动了,站了片刻便跪伏在了土路边。
秦亮等人加快脚步走过去,他一边叫那村妇起来、一边看了她一眼。秦亮立刻发现,村妇左侧的脖子和腮部下端、隐约有一块疤,好像是曾经烫伤过。
而且这村妇年龄应该不大,估计才十几岁,只是很瘦、面有菜色。她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裙,头发如同稻草一般用一条破布束着,不过她还知道挽发的时候,让头发在两侧垂一些下、稍微遮掩脸脖上的疤。人终究是人,即便目不识丁食不果腹,还是比鸟兽聪明得多。
“此间有村老族长吗?”秦亮问了一句。
村妇埋着头一声不吭,只是偶尔
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秦亮。
随行的钟会、贾充以及两个武将也没过问,大伙既不在乎这小事,也不干预秦亮。秦亮现在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身边的令君倒是好言道:“汝别怕,我们不是坏人。问汝什么,答便是了。”
村妇看了一眼坟头的鸢尾,点了一下头,小声道:“我带贵人去。”
她说罢转身就走。这村妇有寎,若只是饥饿、走路不是这个样子,毕竟才十几岁。
没一会便陆续有更多村民聚过来了,人们穿的麻布破旧程度各不相同,但看气色都没吃饱饭。忽然有个老头“噗通”跪倒在地,磕头道:“恩公!俺记得恩公!”又拽了一把刚才那小村妇,一起磕头。
但秦亮记不住此人是谁了,便扶了老头一下,叫他起来说话。老头这才对众人说,秦亮便是为他家儿媳报仇、祭人头的恩公。
没一会,村老也来了,赶紧上前拜见询问。祁大告诉村老:“此乃大魏晋王殿下!”
村老仍是一脸懵,但应该明白秦亮是朝廷里的王、说不定还以为他姓曹。
这时秦亮也搞清楚了,这村子里很多人都姓魏、有姓的人祖上也是贵族,且跟大魏国号一个字。再看看这破败的样子,好像冥冥中有某种隐瑜似的。
听说大王是魏家老头的恩人,村老便率众带着秦亮等、去了魏家的夯土草顶破院子。刚才那小村妇姓陈、只是魏老头家的客人,一家人急
忙搬出了草席,让秦亮等人坐。
秦亮也不嫌弃,在草席上先跪坐下来。左右文武侍立,村民聚众在周围,俨然在此村中又搭起了个草头斑子。秦亮问村老:“这几年遭灾了?”
村老恭敬地慢慢说道:“回大王,没遭大灾,只是日子一年比一年差了。”
贾充听到这里,脱口道:“大胆!大王文治武功,天下丰盈,尔等必有隐情。”
村老吓了一跳,小心道:“这两年只因雨水不顺,所以才收成不好。交了田税,开春便没多少粮了,只得和着树皮树叶,看能否捱到粟熟……”
秦亮回顾这土院子,也没发现曲辕犁,忽然道:“你们不是民屯、而是自耕农,土地是你们所有?”
村老目光有些闪烁:“仆等每年如数交了田税、出徭役。”
贾充皱眉看着村老。秦亮道:“你们趁当地百姓逃亡、占了这片田地之后,没有人再回来讨要罢?”
村老立刻跪倒在地,说道:“求大王宽恕!已有十余年没人回来。”
秦亮想了想、原来的人多半回不来了,便摆手道:“罢了,我是想解决问题,不是要清查田亩。”
村民们之中有个声音道:“贵人仁义,见仆等饥苦,欲赈济仆等。”
秦亮循声看了一眼,说道:“不会白给。天下还有同样困顿之民,尔等与他们有何不同?”
钟会听到这里,顿时一脸若有所思、向秦亮投来了敬佩的目光。秦亮收十郡之地
的田税,要赈济这几十口人、可谓轻而易举,但这样做毫无道理,除非无偿赈济所有一样的民众。
秦亮继续道:“把这些贫瘠的山地抵押给官府,河南尹会借给你们一批粮食布匹、以渡过饥荒。你们则暂时变为民屯,屯田尉官会划一块更平坦肥沃的官田,提供种子、牛、曲辕犁,我还会派个人过去教堆肥。”他转头看了一眼祁大,“汝安排办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