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龙溪澜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朝西医院报了警。
对于杨六一来说,天差不多塌了。
人没了,归期也快到了,而杨六一不得不抉择的是,留下还是回归墟方丈。
回去,没有膻中之血,剑会反噬自己,而且会永远失去龙溪澜;
留下,剑还是会反噬自己,但也许可以找到龙溪岚;
十三支烟后,杨六一决定留下。
他完全放弃了白无妄不可使用道术的叮嘱,动用十二重天术寻找龙溪澜和归鸟驿。此刻他的心已经全部被龙溪澜占据,即便不择手段,即便自己灰飞烟灭,他也要见到龙溪澜。
因为他在自己心里种下的种子已经发芽:生死不离。
然而,龙溪澜和归鸟驿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无论杨六一如何计算,都再也找不到他们。
又是焦急与无助的三天,第二十六日。
警方找到了龙溪澜,准确的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最后的结论是一起寻常的肇事逃逸,肇事司机很快就被抓获,而龙溪澜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苍老的家人从遥远的南方赶来,并未多言,默默把龙溪澜接回家乡土葬。杨六一苦苦哀求,得到了一束青丝。
杨六一从此失去了睡眠,几天下来头发像染了霜,每天看着龙溪澜的头发喃喃自语。
第三十二天,白无妄在一个肮脏的烂尾楼里,找到了黑瘦如鬼的杨六一时,他看上去已垂垂老矣。
杨六一扑上去疯狂的撕咬白无妄,巨大的伤痛,使他偏执得认为如果不是老白执拗的铸剑,就不会害死龙溪澜。
当白无妄打晕杨六一后,才发现他连自己也没有放过,杨六一的身上布满了自己留下的伤痕。
白无妄除了惋惜一个紫金胎的毁灭之外,知道事情已经无力回天。
最终,白无妄把一丸丹药和他守炉时获得的两颗内丹交给杨六一,告诉他,此去向东一千八百里处,是龙溪澜的家乡,尽快追赶上,为龙溪澜服下丹药,虽不能起死回生,但至少可保住她心头一寸生气,只是会成为植物人。
杨六一郑重跪下,最后吼了声师傅,转身离去。
他明白这一去,山高路远,等待着自己的不知是什么,也许再难相见。
他把全世界都抛到了身后,所以也没有看到,白无妄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
龙溪澜的家乡是巴陵郡。就是白无妄遇见吕岩和铁荻花的地方。她家住的地方叫竹荫街。
这些巧合使让杨六一觉得有些诡异和宿命。
命运也会抄作业吗?
十四天后,白无妄的丹药发生了作用,龙溪澜回复了细若游丝的呼吸,他和龙溪澜的家人相拥而泣。
龙家人很快接纳了这个悲伤而执着的年轻人,杨六一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和他们共同守护着植物人龙溪澜,每天一样的努力工作,努力求医问药,努力期盼着奇迹的降临。
三年的光阴,如弹指一挥。
期间,杨六一曾无数次的使用十二重天术,试图寻找329的帮助,或医者铁婆婆。
所有的能力,所有认识的人,和所有亲身经历过的事,如一场大梦,蒸发得不留一丝痕迹。
杨六一不明白,如果那些都不是真的,他又怎么会和龙溪澜重逢,又如何会陷入今天的困境?
可如果那些经历都真实不虚,为什么会再也找不到329,归鸟驿,白无妄,丁九…?
第十年,洞庭湖大旱。
水退三十里,湖底几个月就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
那天下午,杨六一到湖滩给几个钓鱼人送外卖,累得撑不住,躺在碧草丛中睡了过去。
醒来时,看见一个道人坐在身边喝酒。
见他醒了,分了他一杯,杯子是一片大杏核,酒味清远醇厚,有浓浓的杏花香。
道人说:八百年了,白无妄没来?
杨六一说我也在找他。
“世间岂得双全法,人心惟危道惟微。”道人看着杨六一笑笑,继续说:“好一场大梦,困了十三年,你还没厌倦么?”
杨六一似懂非懂的问:“都是梦么?”
道人微微颔首:“亦幻亦真,就看你愿意在哪场梦里醒来。”
“可我不能没有龙溪澜。”
道人大笑:“不是你把她拖入这场梦的?”
杨六一想了想,猛然翻身拜倒:“道爷救我!”
“白无妄这次选对了。”道人叹了口气:“幻由心生,动心则念起,一念不同则果不同。白无妄当年选错的,于你却不一定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