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间刚过去一半,监工让唐小妹去见李总管。她很吃惊,心想准不是好事。
李总管正在生气,狠狠地抽烟。小姑娘进来后,她熄灭烟头,笑了:我是在生气呢。你爸爸派你哥哥接你回家,现在他就在厂门外。
唐小妹吓一跳,大声说:“我不回家!我不去见他!”
李总管很高兴,说我也不想让你走。我的上司说了,只要你不想走,谁也不能强迫你。但既然他来了,你还是去见见他。你不用怕,卫兵看着他呢。你们在警卫室里说话,说完话你就回来,到我这里来。
谢谢李总管。
没别人的时候叫我姨就行。我听说你会裁缝,不得了,等我给你找个好婆家!
到了厂门口,两个日本警卫看着她笑,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中国人的家里事。中国警卫带她进警卫室,开着门,自己站在门口,看着兄妹说话。
哥哥站起身,很高兴的样子。妹妹看着他,不说话。
你本事真大。爸妈快急死了,让我来接你回家。
我不回去。我没有家,我就在这里过我的日子。你回去对爸说,我的事我自己管,以后你不用来了。说罢,转身就走,边走边擦眼睛。
哥哥急忙起身,警卫伸手阻拦,说,你们谈完了。她不跟你回家,你自己回去吧。
哥哥冲着妹妹的背影大声说:你要不回家,就把爸的命要了!情急之中,他没说清楚。
小女儿失踪第三天,唐二叔和唐二婶挨家挨户感谢乡亲们,请大家不要再找,不能再耽误地里的活计。实际上,谁都没有了办法。
唐二叔把绳子放在枕边,很快就睡着了。哀莫大于心死,他的心已经死了。
第五天,他的好朋友——他的画作的第一个买主知道了这件事,赶来看他。他像以往那样,摆上火锅,两人喝酒,唠嗑。唐二叔很平静,不多喝,不失待客之道。客人心情却不平静,连饮几大杯,也不动筷子,酒后吐真言,说兄弟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老闺女怎么能嫁给在你家扛长活的?你说那扛活的会种地,能发家,他给你种了十年地,你工钱没少给他一个子儿,他买了一寸地没有?他啥时候才能发家?我的兄弟,你是咋想的?好糊涂啊!换了我是你老闺女,我他娘的也跑呀!换了是你,你跑不跑?你也跑!一准儿的!哈哈,谁看上了他,谁就去嫁给他,哈哈哈哈哈!好朋友大笑不止。唐二叔的脸比他的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