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两天,而这两天桑拧月便遵从约定,仔细的和沈廷钧学起书画来。
是的,虽然一开始只说要学习丹青的技法,但沈廷钧那笔字也当真让人眼馋。反正学一样是学,学两样也是学,一事不烦二主,债多了不愁,桑拧月就破罐子破摔的将书法也跟着学了。
两人这两天都耗在花厅里。
桑拧月或作画或练字,沈廷钧或是在旁边指点着,或是百无聊赖的在旁边帮着磨墨。
他明明是日理万机的朝中大臣,即便在船上时,每天都要处理许多公文。然而这两天他却像是全然没有了世俗的负累一般,只这般陪着桑拧月,看着桑拧月,好似这世间除了她,便再无其余事情需要理会。
素锦见状心中愁肠百转。
侯爷这柔情攻势来势汹汹,自家姑娘本就心意不坚,如今眼瞅着就要再次被他攻破心防了。
显然,素锦还不知道,所谓心防这东西,其实早在那天她去给两人点亮房中的烛火时,就已经不存在了。她全然没有想过,桑拧月答应跟着沈廷钧学丹青技法这其中隐含的深意。她没有深思,也没有机会深想,因为她的全副心神都被焦灼、惶恐等情绪占满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姑娘回头是岸。她担心姑娘再沦陷下去,下次想脱身怕不止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
男女情爱素锦没经历过,可话本子上写的太多了。女人又最是柔情似水,真要是认准了一个人,将一颗真心托付,就怕被辜负时会了无生志。
素锦陷入愁苦的思绪中不可自拔。
她很想将心事与人分说,但这次跟来的丫鬟除了她就只剩下素问和素英。关于这两人的来历,素锦心中其实是有些揣测的。她们到底心向着谁她都不确定,和她们说这些,她怕会惊动了侯爷。以侯爷如今待姑娘的热乎劲,若知道她这次不仅想暗中捣乱,还想明着劝说姑娘别动心,侯爷能给她留个全尸,那都是侯爷仁慈。
素锦的苦恼无处诉说,只能觑着晚上素问和素英去洗漱的空档,寻到姑娘身边小声提醒了两句。
桑拧月缩在暖融融的被子里,她的口鼻都在被子下,只余下眼睛和额头露在外边。
桑拧月沉默的听着素锦的话,面色无喜无怒,无悲无惧。
屋内静悄悄的,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似乎随时都会停下来。
桑拧月听着雨声,许是心中早就有了决断,如今倒也不觉得这雨声烦人。她心中一片安宁,便和素锦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既然您都知道,那您还和侯爷……”
“可是素锦,感情是最最不受人控制的东西。我也不止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要离他远一点,不要玩火自焚,后果不是我能承受的起的。可他一次次靠近我,一次次帮衬我。他那般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在被我拒绝了一次后,甚至想方设法的接近我、讨好我。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无法对他做到心如止水,更无法对他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桑拧月第一次对贴身的丫鬟坦露胸怀。
她面色平静的厉害,“素锦,我想过了。不管是他不甘心,还是我不甘心,总归我们又纠缠在一起,那就顺其自然往下走就是。哪怕这只是一场贪欢,最后还是会凄惨落幕,那我也认了。”
素锦百般滋味在心头,看着桑拧月的目光先是恨铁不成钢,可随即又化作深深的悲悯和怜惜。
姑娘的意思她懂了,可正因为懂了,她才知道,姑娘这次是真的动了真情了。
她对感情认了真,也做好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准备。那她还能说什么?
就跟姑娘说的,大不了把这当成是露水姻缘,当成是一场贪欢。只要最后落幕时姑娘能当断则断,潇洒立场,这其实未尝不可。
可就怕最后散场时,侯爷能潇洒离去,姑娘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
雨终于停了,重新扬帆起航那一日,桑拧月心头特别敞亮。
她站在船头,看着两岸不断往后倒退的风景,看着那些经历过雨水冲洗,变得愈发青翠的树木,心中透亮无比。
忽而一道披风搭在了肩上,不用回头桑拧月都知道是谁过来了。那熟悉的松柏香气氤氲在鼻尖,她每一个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这让她身心放松,面上忍不住泛起欣悦的笑。
“能出发去闵州了,就这么高兴?”沈廷钧略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
桑拧月侧首看他。晴朗的日光下,他的身姿愈发修长笔挺。而他依旧着黑色劲装,这衬得他面颊愈发白皙清冷,五官轮廓深邃迷人,甚至就连那阴阳怪气的口吻,都莫名变得可爱起来。
可爱?
想到她竟然用这样一个词语,来形容威严肃穆的武安侯,桑拧月就忍不住想发笑。
而她也当真笑了出来。
她嘴角微微翘起,桃花眼中泛起潋滟细碎的光。她笑盈盈的看着他,沈廷钧在这一刻忘掉了所有要说的话。心中的那点不满,更是在此时被清扫一空。
他轻咳一声,侧首过去,强势挽尊道:“天还有点凉,河水带起的水汽也冲的很。回船舱去吧,免得吹了风头疼。”
桑拧月应道:“好。”
沈廷钧便顺势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船舱走去。
两人男俊女俏,男才女貌,当真好一对碧玉佳人。大老远看去,就让人忍不住眼红羡慕。
却无人知晓,那紧牵在一起的一双手,都起了微微的薄汗。
这是戳破那层窗户纸,桑拧月放任自己对他的情义肆意流淌后,两人最亲密的一次身体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