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攒着下来前,用左旗那牌与翊廷司的面,讨来的刀。手与柄间已湿粘着汗。他瞧见身旁刚哭鼻子那兵娃子衣角,有截残破吊着,便鸡贼地笑着,拍了拍对方说:“小兄弟呀!这衣角烂了呀!我帮你扯了!省得一会儿挂着了队友,绊了你速度!或是缠上了厄兽,拽跑了你!”说罢,便顺着那残破,撕下老长一条。
那兵娃子憨头憨脑的,倒没觉不妥,反觉得这有道理、挺细心。他还抖瑟着强挤了个笑,道了声谢。
书格都担心撕这么长一截,要露馅了。不由吁叹了声,将那布条缠裹着手与刀柄。
洪特在旁看着听着,笑着摇了摇头。
“听令!”
“听令!”
“听令!”
山壁上的传令兵,一个传一个,有序地喊起。声音显然带着一定功劲,在这雷动般的战场,仍如耳旁般清晰。
“起盾!”接下来的这声令,所有传令兵倒是同时齐声。显然是长期训练,准确计算了间隔距离与人数,经第一声令的传递与延时,而各自校对,且有统一的指令模版。遂后头这道令,掐准了同一时间,齐声。
山壁下的盾兵齐刷刷地将巨盾拔起,金属与土石间细微的摩擦声,汇成一道巨大兵刃出鞘的铿锵。
盾后的士兵,开始列队排齐,每一什十二人,排成三人四排一方。
刚那吭叽的兵娃子,将书格与洪特往队伍外推了推,自己列进队块儿里,瞪眼认真道:“大哥,你们不是咱队的。块回你自己队伍去哈。”
书格没成想此时还要遭嫌,但自己哪有队伍!只得随在洪特身后,缩夹在两块队伍间的缝隙里。
“六剑随一!”号令再起。这六剑,实指六盾,即令六块盾牌为一组行动。随一,即六盾兵身后,跟一什兵力。
巨盾六块六块一组,如指针一般整齐转动四十五度,其身后的队伍也纷纷随之转动聚集。书格被两方队伍阵列,挤得不知所措。
书格嘴里念经似的小声嘀咕着:“不要看掀河之下。不要显示掀河之下。不要去管掀河之下……”
“攻~~~~~~!”这声令,单字,却长鸣,划破天际,久久未停。
每一组组合开始斜向挺进,冲击着厄兽大军。最前头的几组首当其冲,面对着直线上最多的厄兽。六名盾兵将巨盾上方的插栓一拔,上端两侧折叠起两角,整面盾呈上窄下宽、如三角拼接梯形。他们旋即排成一圈,将盾以低角度斜插入地,全员蹲伏。六面上窄下宽的盾,瞬间团成个倒扣的铁盘模样。
而厄兽仍如潮涌来,有的撞上,有的踏过,有的绕开。这一团团铁盘阵形,无疑对厄兽潮涌,起了一定的分流与阻滞作用。
盾下头罩着的士兵,有的协助扛顶着巨盾,有的从盾与盾中的缝隙伸插出刀枪。踏过跳过的厄兽,就被开膛破肚。
而后头的队伍,随着距离近远,展开着抵御、拦截、厮杀、收割等不同策略的攻守。最后头的几组,则对冲向归仰城门外主力大军的厄兽展开短距离的追袭背刺。
山壁上,也正式开始密集的箭雨攻击,支援着下方。如之前那个鹤佟士官的传令,箭雨都是射到下方部队三百步外的距离。这有效地削减攻向城门外主力的厄兽,也遏制了外部厄兽攻向山下部队,更避免了误射自己人的危险。可谓一举三得。
书格此时已进入了子弹时间,并随在一什及洪特身后。厄兽本已慢,只要提前预判,翠厄甚至黎厄也基本无法伤及他。这让他有足够的时空游走于战场,并能看清范围内大部分用兵实操。不由地赞叹这些冷兵器战争的用兵智慧。
只那紫厄仍在远处弓弩难及的距离,朝归仰城外主力战场逼近。这头盾兵组合,只能一边除厄,一边以很慢的速度向紫厄靠近。
虽仍有一段距离,但此时书格再看那紫厄,才越发觉得它巨大可怖。
那紫厄越发接近,声音更加震耳欲聋。近了看,才见那紫厄四肢中,垂着个巨大肿胀的腹部,腹部下头张着一张巨口,不断铲啃吞食着一路的土石。然后,背上一个个囊包状的器官,不断喷排出一只只厄兽,翠黎苍等。排生出来的厄兽从背上翻滚落地,挣脱掉胎衣似的包裹,黏糊糊地张嘴嘶喊一番后,便加入了那黑压压的厄兽大潮。这便是之前圆儿说过的“紫厄食五行,生众厄”。
而那紫厄巨大身躯的前段顶部,有一支大角,角上凹凸着斜向纹路。看起来,并不坚硬,因它在轻轻蠕动,且会随着移动而上下左右摇摆,微微伸缩。看着更像个活着的器官,而非角或骨质。这种轻微的活体蠕动,与那震颤大地的巨蹄和不断排生的众厄情景形成了一种反差对比,却更让人悚然。
半空忽地奇光乍现,闪烁连连!书格看去,只见前方山壁处,凹陷着个巨大空洞,一支队伍从那里冲了出来,奇袭着厄群。
掀河,逆漩……密密麻麻地在半空闪现。功法更是让书格看不过,记不来。
书格虽不知那是什么队伍,但对那些境界是有了信心,粗略看着数来,该逾百位。这可比看节庆烟花还叫人兴奋激动。
正此时,一阵利剑出鞘的啸鸣,自空中传下,颇为刺耳。书格瞥见一鸟状形影,掠进了一抹掀河的奇光。紧接着,半空划过的鸟影骤增。
再看,那鸟影巨翼后部,都拖着根细针般的剪影,不细看难以察觉。书格想到什么,赶紧望向那紫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