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君撒!”她接过话茬,也打量了一下阿桂:“《武贯录》有记滴高手,能这么轻松解决掀河境之上的武者,单着眼滴,就差不多三锅人。”
书格扭头盯着她,满眼感激,只是现在自己模样滑稽难看,不好意思再发声了。一想到这,他眼眉又皱起,瞪了瞪棠流流。
棠流流见他那嘴唇也是想笑,忍住正容道:“一锅是这莫得写名字滴独眼单骑孤侠,一锅是我小师父刹影,还有一锅就是君!君皇!”她瞧了瞧阿桂,接着道:“这哥子不是吕人,就不是我小师父。也不阔能是皇帝。皇帝能跑这荒山野岭啰!那这修为,只能是独眼孤侠撒。”
阿桂微微一笑。只是没人察觉。
东西收拾好了,要继续上路,书格看了一眼棠流流。
“劳资也一起去。要见着你们安全到归仰。”棠流流也不用请,自己就上了车。
“(归仰?”这词书格听过几回,当日除厄去返时,士兵们喊过。
“南疆边陲就叫归仰。从前君烈两兄弟凯旋而归,受百姓和将士景仰。君皇登基,便就将这边陲改名归仰。也是现在凯国军伍滴口号。凯旋而归,万民景仰。”棠流流越发能捉摸着书格,有些洋洋得意,少有地不带方言口音说话回答。
自从有了棠流流,书格觉得可以少了去哈着圆儿。自在!噢!不对!该用,巴适!
他又想,这归仰名字可真好听。忆起从前一些视频哗众取宠,说一些地方改名后,还不如从前古名好听。比如sjz赵子龙,枣庄王,包头吕奉先……那些梗……
不由嘟哝着多问:“嘟嘟囔囔咕噜喇(那归仰从前叫啥?”却是向着圆儿。他自知这句其他人未必能听懂。
圆儿年轻又贪玩,习文练武多是老板平日督促。哪里还记得比自己年纪还早的边陲旧称。一时眉头紧蹙,拼命忆索。最后咬牙翻译道:“他问归仰从前叫什么。驾!”便驱起了马。那两匹拉车的马,走在白马旁,犹自卑,都低着头,不哼不哈地踏着。
棠流流此时也看向了别处,显然和圆儿一样,文化课成绩一般。
那阿桂一手持缰,一边吮着粘着糖霜的指头,蹦出俩字:“江州!”那白马随着哼哧了一声。两匹打工马,头更低了,步子倒自觉地加快起来。
书格觉着,那还是归仰好听。带着谢意向阿桂点了点头,阿桂抬手蹭了把鼻子。书格看不出他是在得意还是随意,总之这动作要是圆儿,肯定是得意了。
书格又鄙睨地白了圆儿一眼。
“我随你们一起慢慢走吧。”阿桂说道:“但那些柿干全归我。”
书格自是乐意欣喜,本就怕这大侠要单骑先走一步。同行自是再好不过!圆儿一听则是不大情愿,舍不得仅剩的霜糖柿干。棠流流则继续仰头望着头上的林枝,技不如人,话少为妙。
一串蹄声,一骑从后驱来。马上人穿着兵服,便是昨日替老板应付祁贡的那位“二六”。
圆儿与书格昨日那时正在街上与李侯子干架,自是不认得他。
阿桂已披上了斗篷的帽子。
二六打量着一行人,却是认出了圆儿与书格。
“二位可是接燕楼……王荆二先生的朋友。”二六问道。
“是。”圆儿倒是积极礼貌地应道。
“在下邢肃,也是先生旧部。正要去归仰,陈掌柜请我送送二位。”邢肃说着,望向其余二人。
书格看着他,听着话,居然察觉出他的警惕,正想解释,无奈自己那嘴……
“劳资三棘陡滴。”棠流流却是先又操起方言,冷冷甩下一句。
邢肃倒像不太在意,只笑了笑。书格赶紧拉拉圆儿。圆儿只好帮他解释道:“先前有人找我俩麻烦,还是这位姑娘与那位大哥出手解围。”
邢肃听了点点头,又望向那骑白马的阿桂。
阿桂依旧蒙着口鼻,只拿出一块牌子,沉声道:“翊廷司。出来办事。”
邢肃眼神一正,便欲行礼。阿桂摆了摆手。
书格与棠流流此时惊讶,原来这个阿桂不光是什么独眼孤侠,竟还是翊廷司的人。
“你有更要紧的事要办。”阿桂又简单地说了句。
那刑肃竟如遭电击,顿了顿,旋即眼和脸涨红起来,嘴颤抖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见那阿桂没再言语,刑肃只得道了声“是”,便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书格圆儿对刚才这些,都觉得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却抓不住点。
棠流流却开口道:“那劳资走咯。”便从车上站起身来。
“(你不是要送我们吗?”书格一听,自是不愿,急忙叽里呱啦地追问挽留。
“有翊廷司滴官儿送你们,还要劳资带爪子?”说罢,便跳下车去。她只回头看了看书格和圆儿,旋即转身。
马车不疾不徐,继续向前。书格只觉一阵无言与失落。但想起刚才吃兔、提醒与打斗,越发觉得,棠流流这娃能处!有事她真上!心里又开始美滋滋的。
圆儿老气横秋地念叨:“她还是介意翊廷司抓了沁五娘呗。”
阿桂瞥了眼,未有言语。
书格只觉圆儿口直,当着翊廷司的人说这。其实圆儿这般,一是提醒书格,二是说得明明白白,也是对翊廷司公务的尊重。此时的书格自是领会不着的。阿桂却是领了圆儿的意,虽仍直视前方路,眼却微眯了眯。当然,他本也不大关心这些。
“(唉!翊廷司的。你说他是左旗上级还是下级?”书格膀臂碰了碰圆儿,低声嘟哝八卦着。他自认此时这口舌,只有圆儿能懂,全然不担心旁人听到。
“这修为,是上级呗。”圆儿没好气地白了书格一眼,只做口型,没发声。书格也觉得自己问得傻了。
“刚才那个邢肃,说是我老板的旧部……那才稀罕。”圆儿嘀咕着。
“(怎么稀罕法?”
“以后说予你听!”圆儿甩了甩脑袋,斜着眼,没看书格,神秘道。
这时,前头白马上的阿桂,蒙着口鼻的巾下,嘴角一勾,发出一声“嘁!”
圆儿还是有修为的,听到了这一声,并未侧目与追问。他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激动而又不安。只得假装没听到这一声,继续驱马向前。
但终究是没忍住,他又偷瞄了阿桂一眼。
……
枝丛渐没,视野逐步开阔。
那军旅步伐虽仍萦绕,却似远去。终究是新道胜旧,兵速为先。
一阵轻轻、远远、却静静地声音,替而悠悠传来。这声音很柔和,却让书格觉得极具穿透力。
接着开始稀稀沙沙,再进而,近而,哗啦,哗啦。那声音自由而深沉,越发嘹亮,似曼妙的舞,似巨物的呼吸,更似万马千军。
书格略惊,怕这就是血腥沙场的响动。
但他错了。这是比沙场更宏伟的场面,不带一丝血红,可以生机,亦可以吞食一切。
这,就是大海。
归仰,面朝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