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拥有她独特的魅力，暗与静亲密地缠绕、笼罩，让万物在她之下、之中。那些光年之外，燃烧的星，本该是夜空仅有的点缀。只那轮明月，反倒显得喧闹，稍扰了夜的雅致。

书格想着。

他此时喜欢暗夜，喜欢静夜。因为从前那个世界会有这样的时空，哪怕短暂。

他不喜欢明月了。因为文人墨客间，千古风流中，明月满是乡愁。

他不想。所以他要问一些和这里相关的事。

“掀河……，春风八境？是什么？”

圆儿霍地坐起，想起白天还有这茬没说完，顿时来了兴致，摇头晃脑道：“春风八境，相传是天下第一个武者——笑春风，一生修武中所悟，记传后世甄别、划分武道高低。”

“笑春风？好雅致的名字。第一个武者……“书格听着，喃喃念着，脑中想象着这人的音容相貌，就像你现在一样。

“第一境，临池。”圆儿捏着胖乎乎的食指，借着月光，在树干上比划着二字。

“古籍道，临池学书，池水尽墨。说的是人在池边学书法，以池水洗笔砚，使一池水染黑。后以此称勤练书法。据说笑春风最早便是个书生，拥旷世之才，立治国之志。而一日，他临池练书时，望着面前一泓池水，竟窥悟人体经、脉、气之在。可感身体元气内息于经脉中游走，可增快、放缓元气内息运行，做到聚气调息。对自身做到平激动、静惊心、缓乏喘。”

说到这，他停下看看书格。见着书格期待后续的灼热目光，他满意地继续。

“第二境，动涟。”小胖子的小胖指又比划着。

“基聚气调息本，运行气息至身体指定部位，做到内视己身。娴熟者可通过肌体接触，感知他人体内气息运转。达到这一层，自查伤患或替人诊病都大有便宜。许多人至此，便做了医官郎中，颇为走俏吃香。但这动涟境，实是调动气息游走全身，甚至专攻自身薄弱脉络穴要，铸炼经脉，进而提升境界的法门。打个比方，气息若水，经脉为渠。水流得多广多急，除了水多水少，看的就是这渠径可至及其宽窄。成了这一境，算是摸着了武学真正的门道。但铸炼经脉是个日积月累、繁琐、重复、甚至痛苦的事。所以，很多人至此止步，仅用此境皮毛，做诊病用。”

“第三境，争涛。凝气成劲，健息强体，运劲发力，拳脚增威。同时，体内气息可短暂冲明六神，临战时提升感知和反应力。至此，通达争涛境的武者与一般卖弄拳脚的武人，区别开始明显。争涛者，纯论战力，基本可以傲视不通八境的普通武人。”

“第四境，倾潮。由内向外，感天地气。引天地气与体内元气内息相通。初者，可感身周动态，利于以一敌多。熟者，可略引天地气息为己用。连续数个时辰高强度斗争，即使两日两夜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仍可保持可观的状态与战力。所以朝廷征兵募士，倾潮者及上，向来抢手。”

“第五境，掀河。至此境后，每境武者可分初通、中道、上阶、极峰四等。今日的绵中铁舒逑，便是掀河上阶。刚才说的沁五娘就是掀河中道，左旗亦是掀河上阶，童尺该是掀河极峰。”圆儿顿了顿，看看书格有无疑问。

书格会心地点点头，心想从前看书，很多都这样。境界高了，强弱常在。套路来了，便要细分。

“掀河初通，合内筑外修，锤炼身体局部强度、硬度。可弹指破核，爪石留痕。中道者，指透木桩，拳碎石壁。上阶、极峰者，除了更强外，耳聪目明，十丈内可清悉低语，百步外可细察榜帖。”

书格琢磨着，十丈，应是三十多米，这距离能听清低语？百步外，应该差不多八、九十米，这距离能看清海报上的文字内容？厉害了！

“第六境，逆漩。气劲可破体而发，随拳脚出，隔空击物。初通至极峰，远近骤强，威力逾增。同时，耐力超凡，一日奔袭百里，亦可实现。”

“第七境，过天浪。能以气御物，以物发气，以气护身。一人甚至可当千。”

“第八境，宁渊。大智若愚，大巧无锋。浪即盖天，亦瞬息敛。自是自如，高深莫测。”后三境，圆儿说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少。至此，停下，看着书格。

书格入神，三息后发现竟还停着，惊问：“没啦？！”

“没了。总之宁渊就是一个字，强！“圆儿略带无辜地说道。

“不不不，前边洋洋洒洒，细枝末节的。逆漩开始，怎么就这么简单了？”

“唉！你们这些寻常百姓，知道这些也没用。”圆儿似有难言之隐，开始搪塞道。

书格也不好追问，毕竟今日才认识。与小胖子已算投契，万一他是不懂或者有隐衷呢？

“唔……大概懂了。我先琢磨一下。”两人一时静默。

书格开始复盘今日经历。首先，最首先，这个世界的人说的是汉语，虽有些人夹杂了方言和口音，但确是自己能听得懂、说得明的汉语。

第二，看刚才圆儿手比划的境界名称，也是汉字，且是繁体。

这两点说明，这个世界和从前的那个世界，或者说和那个世界的历史，存在着关联。那，现在是什么朝代？或者……一个也是用汉语汉字的异世界？

第三，自己有能看到境界、武学、招式的……异能。但只是能看到，并且应该是在武者运功行招时，才能看到。不然刚才送饭，怎么就啥都看不到？就现在看来，挺鸡肋的……不知这个日后能否进阶优化出什么有用的技能？

“对了！武者之间是怎么确认彼此境界的？”书格想着，开始问一些关键问题。

“武者交手或运动功劲，都能感知对方境界高低。但比自己高多少，低几分，视每个武者的修为见解和感知能力。”圆儿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很爽利便答了。

“而且，天底下，有个聚瀚斋……”圆儿觉得自己又说多了，强按捺着自己的表达欲，简单道：“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情报组织，每年会收集最活跃的武者情报，向武者们公布。”

这个答案，再结合今日小胖子几次都表现出看不到自己所见所指，那半空中的字……让书格猜测自己能见境界、武学的能力，极可能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至少是极其罕见的吧。

“那赌棍……，哦，童尺，境界比左旗高一点，不怕他反吗？”书格想起，追问道。

“朝廷让翊廷司派左旗来，当然是有手段防范。一般被翊廷司逮着的人，判了流配充军当乌鸦，不敢轻易反悔。当乌鸦只要能活到刑满，就不用死。得罪朝廷，那可是不死不休的追杀。”圆儿顿了顿，觉得有些渴，舔了舔舌头，继续回答：“这些乌鸦，被抓判刑后，也有‘把柄’被翊廷司抓着，反和跑，都会受到牵制。今天舒逑那种傻子特例，的确比较少有。”

书格心想也对，如果武者在这个世界有很厉害的能力和定位，那反悔的乌鸦，肯定以后会有更厉害的人替朝廷去追杀，再难过舒服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