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是陛下的臣子,”钟繇出言试探,“繇虽痴长几岁,然官职卑微,左将军叫一句钟元常,当感激不尽。”
“长者说得哪里话来?”刘端过一杯清茶放在钟繇身边,“你我既是同乡,今日只说乡情,不论其他。”
“繇受上命,不得不问。”钟繇可不敢忘了此行的目的,不接刘驹的话,直白说道:“既来长安三日,左将军缘何不去朝见天子?”
“春日乍暖还寒,”刘驹信口找理由,“驹自泰山奔波何止千里?一路餐风露宿,哪知到了长安城下却染了风寒,因此暂居驿馆静养身体。”
‘一千多里都没事,到了长安才染病。’钟繇笑了,这借口有点太肤浅了,“将养三日,可是好些了没有?”
“俗语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刘驹信口胡诌,“再过得三五日,或会痊愈?”
钟繇听得眉头紧皱,这是何处乡里的俗语?我怎么没听到过?三五日后或会痊愈?这是要天子拿出一个诚意来吧?“今日天子临朝,言明左将军乃是今上皇叔,为天家亲情计,左将军当早日觐见。”
“病体未愈,贸然求见,恐冲撞了天子。”做皇帝的一向爱惜小命,当初自家做泰山郡守的时候,因为疫情,灵帝可是一直没让前去洛阳陛见,换了他的儿子,还是等几日再说不迟,“还望钟侍郎向天子言明实情,祈求天子饶我不敬之罪。”
‘这汉家天子还有什么威望可言?’钟繇不是盲目忠义之人,暗暗叹息一声,端起茶杯小饮一口,“左将军抱恙在身,自当上奏天子定夺。”
刘驹也喝了一口清茶,这个年代还没有端茶送客一说,钟繇也没这个觉悟。清了清喉咙,刘驹说道:“多谢。一路行来,饥民遍野,天子却于此时东归,不知长者如何看?”
“这,”这话怎么回答?钟繇有点伤脑筋,自己一个六百石的小官,人微言轻,怎敢妄议朝政?
“天威煌煌,”刘驹适可而止,不再逼问钟繇,“去年关中大旱之时,天子如传诏四方,令各地运送钱粮,当不至于饿死那么多饥民。”
这是指责皇帝的不是了,钟繇额头冒出汗来,却听刘驹继续说道:“熬过春荒,待得麦熟,饥民手中有了余粮,天子再议东归,方得其时。”
这是指责天子不顾百姓死活一意孤行,钟繇只好变作锯嘴葫芦,只听不说。
“自迁都长安以来,汉家天威荡然,”刘驹就是想将自己说的话传到刘协的耳朵眼里,让他认清楚眼前的形势,“若一意孤行,必定民怨沸腾,若被有心者利用,大泽之举、黄巾暴乱未必不会重现?天子年少,未见朝中公卿谏言,只知推波助澜,难道真的是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不成?”
不能再坐下去了,钟繇的后背上衣衫已经湿透,等刘驹一句话说完,立马起身,“繇刚刚想起家中老妻染恙,这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