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的云梯还剩下六架。
阳首妖圣口中念决，右手双指轻轻一勾，那条盘踞在云梯周围的水龙便蜿蜒着飞了回来。祂将水龙收入瓷葫芦中，吩咐身旁虎妖道:“差不多了，让它们撤吧。”说完转身离开，不再看战场。
“是！”虎妖取出腰上拴着的牛角长号，用力吹响。
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彻长空，云梯上的妖兵开始如同退潮般向下退却，地面上的妖兵则开始向荒原方向撤退。
城墙之上的烈火军疑惑的看着撤退的妖兵，它们明明已经开始登上城墙，为何又突然撤退了？
很快，妖兵撤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地上的堆积的妖尸和重伤挣扎的妖兵。
庞冰挥剑斩杀了城墙上最后一只没断气的妖兵，意犹未尽的收剑入鞘。卢谦一动不动的站在城墙边，望着荒野中渐渐远去的妖兵陷入了思考。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看到庞冰来到了身旁，卢谦问道:“伤亡如何？”
“没有阵亡，不过有十多个兄弟受伤了。武千户也伤了右手。”
“哦？他怎么伤的？”
“有只猞猁大妖太凶猛了，武千户一剑削掉了它上半个脑袋，没想到它还能扑上来咬了武千户的手！”
卢谦点点头:“猞猁大妖的獠牙有毒，记得嘱咐他用祛毒丸解毒。”
庞冰点头答应，随后顺着卢谦的目光望向荒野，忍不住道:“卢大人，这股妖兵撤退的有点莫名其妙！它们这次进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这股妖兵来的奇怪，退的也莫名其妙。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卢谦的眉毛皱了起来。
“我马上写信将此事上报总兵。”庞冰起身要走，忽又站住问:“信里要不要请求援兵？”
卢谦犹豫片刻，缓缓摇头道:“算了，总兵大人手里兵马也捉襟见肘，我们还没到万分危急的时刻，暂且不提此事。”
庞冰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拱手领令道:“卑职明白了。”
卢谦知道庞冰的意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口气道:“朝廷拨给的军饷年年变少，每年新招的烈火军也越来越少。能均出两千兵力给玉门关，总兵大人已经很不易了。要是再要援兵，总兵大人只能从别的边关调兵了。”
既然话已至此，庞冰忍不住将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朝廷给玉门关守军编制本是五千人，可如今仅实有两千余人。二十三座烽火台中的八座诛妖灵阵已经失灵！今日这股妖兵尚不足一千，却已经攻上了城墙。改日若是来了两三千妖兵呢？若是上万妖兵呢？那时我们恐怕只能引颈待戮了！”
卢谦闻言沉默了，片刻后宽慰道：“你也知道，恶山山脉中的妖族势力有大大小小几十股，阳首妖圣已经是势力最强的一股，手下妖兵也仅仅一千余个。短期内不会有两三千妖兵来犯，更别提上万妖兵了。”
“卢大人，您心里也明白，我们要防的可不仅仅是恶山山脉的那些乌合之众！恶山山脉东面的妖域可还有大小数十个妖国，上百万的妖兵！”
卢谦深邃的目光望着天际暮色，沉默一会儿方开口道:“你说的不错，边关缺兵少将，兵力已经无法应对妖族的大举进攻。总兵大人屡屡向兵部去函要求增兵，但每次得到的都是兵部的搪塞。总兵大人无奈又给内阁首辅秦大人多次去信，将烽火十关的危难处境详细说明，请求首辅大人向圣上代为陈述。然而这些信件如同石沉大海，首辅大人根本没有回信。”
庞冰闻言愈加愤怒:“朝廷根本没把烽火十关和护国长城放在心上！他们在京城安逸了太久，已经忘了妖族的虎视眈眈！”
卢谦微微点头道:“是啊，九龙帝国已经在护国法阵的庇护下安逸了太久，朝中大臣恐怕连妖族的存在都快忘了。”
庞冰赌气冷笑道:“呵呵，那就让妖族来攻打吧！待到护国长城被攻破，妖族军队大举侵入帝国境内之时，朝廷恐怕才会惊醒！不过到那时恐怕为时已晚，任何所有补救都是徒劳！”
卢谦长叹一声，道:“依我看来，哪怕龙帝亲下圣旨给边关增兵增饷，恐怕朝廷也无兵可增，无军饷可拨。如今的九龙帝国国库空虚，朝廷大臣贪腐成风，世家与豪门、权臣之间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就像不计其数的蛀虫一样，将整个帝国啃噬的千疮百孔。”
卢谦接着又苦笑道:“首辅大人身为治国重臣，岂不知边关兵力不足？他心如明镜却装聋作哑，只不过是无力改变帝国现状，所以不愿去趟这浑水罢了。”
“不错！别说京城之中了！就连小小的碎叶城中，便有王家、海家、陈家等众多富家豪门。司南联盟和猎妖商会更是肥的流油！他们每天一掷千金，骄奢淫逸，整日的逛窑子喝花酒，在娘们儿堆里逞英雄！我们烈火军呢！在边关受尽风吹雨打，战斗时以命相拼，一年的饷银还不够那帮王八蛋去一次妓院的！这他娘的是什么世道！有这帮蛀虫在，九龙帝国如何不完蛋！”庞冰义愤填膺道。
“你身为朝廷之臣，要慎言。”卢谦的手爱惜的抚摸着腰间的紫金忠臣剑，缓缓道:“纵观历史，不公平才是这世界的常态，千百年前如此，千百年后依旧如此。朝代兴亡自有气数，非我等这些平庸之辈所能改变。既然入了军中，我们做到尽忠职守也就是了，至于这世道如何，休理会便是了。”
庞冰强咽一口气，随后长叹一声。
卢谦转过话头道:“对了，洪千户哪去了？这次守城为何没看到他？”
“有些军中杂务要去碎叶城处理，我便让他去了。妖兵刚开始进犯时我便派人去找他了，此刻估计该到了。”
卢谦点点头道：“洪道有天纵之才，可惜我看他野心太大，恐怕不肯长久屈居军营之中。”
“我也有同感。”庞冰点头道。
卢谦胸口突然一疼，他皱眉捂住胸口，嘴角却留下一丝殷红鲜血来。
庞冰忙上前搀扶道：“卢大人！你伤势不轻，快回关内修养吧！”
卢谦点点头，有些虚弱道：“我现在需要用体内元气疗伤，后续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你了。叮嘱守关兵士加强防备，檑木、火油等物要尽快补充。还有关内兵械库里的……”
“卢大人，这些我都知道。玉门关上下事务我了然于胸，你放心疗伤去就是！”庞冰关切的打断卢谦道。
卢谦欣慰一笑，由亲兵搀扶着离去了。
“传令赵百户和吴百户，让二人各领一百军士，到城墙下将那些妖尸收集起来，明日送到碎叶城猎妖商会去！”庞冰吩咐身边亲兵。
“是！”
“吩咐他们留几个活口，看今夜能不能从妖兵口里拷问出一些又用的消息来。去吧！”
“是！”亲兵领命而去。
碎叶城，凌府。
已是点灯的时分，一盏豆灯照亮了书房。碎叶城的城主凌云坐在桌前，傅主簿坐在书房一隅的藤凳上。
巡城李班头大步走进书房，向两人施礼后报道：“玉门关派人传来消息，一股近千人的妖兵在傍晚突然进犯玉门关，攻城失败后退走了。”
“哦？”凌云和傅主簿对视一眼，皆露出吃惊之色。
“李班头请坐。”凌云起身请李班头在藤凳上坐下后，接着问道：“烈火军可有伤亡？卢指挥使没受伤吧？”
凌云和卢谦乃是多年故交，因而格外关心。
“听说无人阵亡，但卢大人和武千户都受了轻伤。卑职听到这个消息就赶忙来报知城主大人了！”李班头端起旁边桌子上的粗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