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照着这个方案做吧,装修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对,我大概七月份才回来。”
“家具我自己会准备,估计要九月份再搬进来,还卡在检疫程序。”
“行,那就这样,我明天把进门的权限共享给你。”
挂断电话,尤里安瘫倒在房子里唯一一件家具——那把椅子上,花了整整一天多,他可算是将装修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一些必要的装潢全都委托给装修公司,尤里安已经和他们商量好方案,后续只要等就行了。
那可恶的检疫程序把他的祖传家具全都扣下了,不然等他从孔瓦回来,就能直接入住新家,享受一下住在核心城的感觉。
算了,不想这些,是时候查查怎么去孔瓦了。尤里安侧身靠在椅背上,敲动屏幕查起百科。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座城市,既然是要去还小姨的人情,提前做些准备保准没错。
不查不知道,原来孔瓦盛产天然食品,城市内各种加工和种植产业密集,足足占了整个大洲天然食物供应份额的5%。
不过它并不是什么适合旅游的地方,除了大量非垂直农业的田地,那边的确没什么景点。
一想到天然食物,尤里安的心就痒痒的,既然这地方专门出口天然食品,在当地买到的价格肯定会便宜不少吧?
最棒的是,跨城列车可以从核心城直达孔瓦,路上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但一想到可以再次尝到天然食物,尤里安就对这趟旅途充满期待。
这还是第一次抱着旅游的心态出发呢,一定要在那边好好玩一下!
“欢迎您来到孔瓦,本城对所有‘经济发达’城市旅客免签。”
“孔瓦历史悠久,富有“果都”之美称”
对面那间牢房的门砰地一响,把窗外不断循环的旅游宣传词盖了过去。
“喂,有没有人啊,中午的饭呢?连个饭都不给送吗?”
其他几间牢房里的人也跟着嚷嚷起来,不少人敲着床铺的支架,一齐跟着起哄。
“食物!食物!”“给我吃的!”
在一众衣衫肮脏,蓬头垢面,又或是满身酒气的羁押犯中,一身休闲装的尤里安格外显眼。
闹腾的动静吵得他睡不了觉,他坐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同一个牢房的其他犯人见状都噤了声,生怕惹来麻烦。
这里仍是乌烟瘴气,不过味道已经没有刚来时闻着那么恶心了。
尤里安生无可恋地向高处的窗子往外看,却只能看到一线灰蒙蒙的天空。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至于他为什么在牢里,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整起事件莫名其妙。
简单来讲,他前一天高高兴兴提着行李下车,在进城检查的时候被拦住了。
根据那群城警的说法,他的签证核对日期有问题,然后他们就把尤里安扔进拘留所,说是等待他们处理好这个“手续错误”,他就能出来了。
别看尤里安现在一脸颓丧地坐在床边消磨时间,其实他已经回溯过两次了。
第二次他回溯到旅程中途的一个中转站,特地下车去补了那个鬼知道要用的核对报告,又坐了十来天的车,结果在车站还是被城警拦下。
第二次扣押他的理由是“城市签证上的轨迹很可疑”,不论尤里安如何辩解,那群城警就是不听。双方在车站吵得不可开交,眼看要爆发冲突,尤里安他脑子一热,又回溯了一趟。
第三回显而易见,他三进宫了。
这次是“出发点核心城的手续少了”。
挣扎了这么两次,原本十六天的车程因为回溯硬生生拉长到了三十多天,尤里安坐车坐到麻木,也没有回溯的想法了,只能乖乖坐牢等着城警把自己放出去。
犯人们还在吵闹,声音在狭小的囚室内来回冲撞。囚室外走廊尽头那扇大铁门轰一声打开,犯人们安静了片刻,又爆发出一阵喧哗。
“来新人啦?”
“这又犯了啥事啊?”
“有没有饭吃啊,午饭呢?”
这座警局的关押区只有一条走道,连接着两两相对分布的六间囚室,每间囚室里都有四张床,还有一个脏兮兮的马桶和洗脸台。
按理来讲里面的空间应该算是宽敞,可实际上犯人们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光尤里安这间就关了足足十来个人,其他牢房更是夸张,有一间甚至塞了二十来个人,许多人都没有地方可坐,只能站着靠在墙边。
两名城警押着人路过几间囚室,打量一番每个牢房里的人数,最后停在尤里安所在的这间门口。
“退后!”
“都往后退,棍子可不长眼!”
城警们用警棍敲打铁栏杆,驱散挤在牢房门附近的囚犯,这才开门,将新罪犯往里一推,就此锁门离开,离去的路上自然少不了囚犯们的阵阵喧哗。
走廊尽头的铁门再度锁闭,没饭吃的囚犯们闹了一阵,如今总算安静下来。不少人靠在栏杆旁边,盯着有新人到来的那间囚室。
那新来的罪犯是个壮汉,人高马大,身上虽无多少肌肉,但站在牢房门口就像座山似的。这名壮汉板着脸,在门口审视一番牢房里的情况,四张床各有一人或坐或躺占着,其他十个囚犯都只能挤在墙边。
牢房里拥挤不堪,地板又冷又硬,还很脏,如果能占到床铺,自然会更好。
壮汉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个据说在这儿住了有一段日子的囚犯,那三个人要么面露凶相,要么蓄着肌肉,他的视线最终在一脸无趣,身着休闲服的尤里安身上停了片刻,赶紧挪开了。
壮汉最终没来找事,赶走一个占了墙角好位置的囚犯就席地而坐。
其他囚室等着看戏的囚犯们大感无趣,发出阵阵嘘声。
本来已经做好打架准备的尤里安大感无趣,他刚进来的时候足足揍了三个人才抢到这张床。
回溯到第三次进牢里的时候,他由于心情郁闷,下手更狠,没几下就有人乖乖把位置让出来。
在牢房里坐得他脑袋上都快长蘑菇,更别说这里基本没东西可吃,今天更是早上都没送饭来。根据在这里待了最久——足有半个月——的一个囚犯说,这种情况很正常。
要不是他非得进孔瓦,他早就回溯走人了,哪里会在这里蹲着发霉。
这都两天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关押区的铁门今日第三次“哐当”一声开启,一名城警在喧哗中来到尤里安所在的牢房门口,拿警棍敲起栏杆,警告附近的犯人离开。
“哪个是尤里安?”
就如同莫名其妙的进牢房那样,尤里安又莫名其妙被放了出去。
他在关押区门口里领回了自己的行李和背包,一名城警让他签了字,带他进入警署的大厅。
看着大厅里闹哄哄的挤满市民和来报案的旅游客,尤里安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在他的体感上,整整一个月他不是在车厢里就是在牢里,终于再度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他简直感动得快落泪。
之后还是不要随便回溯了,白吃这么多苦头!
“你朋友给你交了保释金,你可以走了。”城警指了指前台的方向,那里有一名青年正朝尤里安招手。“愣着干什么,要是不舍得走你再回去坐两天?”
“不了不了”
尤里安赶紧朝着那人迎过去,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那人就拽起他的胳膊,一路带他出了警署,指着路边一辆油动车,“上车。”
犹豫了一下,尤里安还是拉开车门,抱着自己的行李坐进了副驾驶,他毕竟身怀异能,有恃无恐,也正想看看对方为什么要帮自己。
那青年坐上驾驶座,一拐方向汇入街上的车流。
窗外是陌生的城市景致,高楼鳞次栉比,旅游手册上着重介绍的某某公司总部和富商豪宅从楼宇间一晃而逝。
尤里安没有看风景的兴趣,他在座位上活动了一下手脚,很确定自己没见过驾驶座上这位青年,对方为什么要保释他出来呢?
尤里安悄悄观察着对方的长相。驾驶位上的年轻人同他年纪相仿,一头灰色板寸,剑眉星目,方框眼镜下的双眼格外敏锐,其中频频闪过思索的神色。
他观察对方的同时,那年轻人也在观察他,两人互不交谈,沉默地感受着车辆飞驰,转眼就爬过一座小丘,进了郊区。
低矮楼房变作大片大片白色的温室篷布,如同一个个半切的圆柱体撒在辽阔的大地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阳光偶尔直射在白布上,泛开一片刺眼的光芒,灿烂的光海随着丘陵起伏涌动。
巨大的展示牌上印着“农业区,孔瓦的骄傲”,广告牌上竖着大拇指的男人目送车辆驶过,闯进大棚构筑的丛林。
壮观的景色看得尤里安出了神,他认出这些全都是温室农场。
“可惜你没有挑秋天来,那会儿棚子撤掉,露出来的果实都红透了,看过去跟山上着了火似的。”驾驶位上那青年开口道,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口,看上去相当随性,“你惹到城警了?一般他们不会扣着游客这么久。”
“他们说我文件有问题。”
“不是文件,他们要你给钱。看这情况,你是没听懂他们的潜台词。”青年按下窗户,让风涌进车内,“一般他们会勒索15到3信用点,对你这种‘不识相’的,5起步。”
尤里安吐出一口浊气,这下他可明白了,这里和圣塔城的城市边检差不多,只不过更隐晦些。“原来如此我把钱给你,谢谢你把我捞出来。”
“不必,你是格兰妮的朋友,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格兰妮让你来帮我?”尤里安心中一紧,只觉得两颊发烫,已经能想象到格兰妮幸灾乐祸的语气。
要回溯吗
“我凑巧听到你的名字罢了,本以为是重名,过来看了看,发现是同一个人,就行了个举手之劳。格兰妮是个要强的姑娘,平时没少说你的事。我想,你们既然是好朋友,性格应该大差不差。
“我不会告诉她的,男人嘛,咱们有事自己消化就行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此,尤里安终于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你是她公司里的同事?”
“虽然没有正式通过话,但我接触过你,尤里安。”青年放慢车速,爽朗笑道,“幸会,我是卢卡斯,格兰妮和罗伯特所属小队的队长,圣塔城那次斩首行动是我远程指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