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毕竟是长辈,焦顺还是适时的露出几分戚容,又问:“可曾派人知会我家中?”
李贵叩首道:“本来是要派的,不过三姑娘说夫人有孕在身,怕受不得惊吓,就让我们先通报给大人知晓。”
焦顺松了一口气,摸出怀表看了下时辰,便对贾芸道:“你先过去,我回家换了衣服随后就到。”
…………
荣国府。
这日下午薛宝钗照例又在书房里郁郁寡欢。
那天斥退贾蓉后,她便使人暗中调查此事,发现贾蓉所言非虚,宝玉果然给秦钟在铁槛寺立了牌位,且隔三差五还要亲自为秦钟诵经超度。
但贾蓉没有说的是,他自己就是这事儿的经办人!
想到贾蓉一边助纣为孽,一边又跑来自己这边儿意图不轨,薛宝钗便愈发厌弃此人——都道是相由心生,真亏他这样的小人,反倒能生出那样的相貌来!
当然了,更让薛宝钗无法理解的,是贾宝玉的所作所为。
和林妹妹纠缠不清,她倒还能理解,毕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为了一个死去许久的少年如此这般……
先前悼文的事情,就已经让自己沦为了笑柄,这次的事情若再传出去,岂不更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贾蓉离开时那愤恨的模样,薛宝钗毅然起身,吩咐道:“去打听一下,看老爷如今在什么地方。”
为免此事散播出去,必须要贾宝玉的荒唐行径扼杀在摇篮当中,更要让贾蓉守口如瓶。
若在以前,为免把事情闹大,她肯定是要去找王夫人出面的,但如今姨甥两个关系冷淡不说,连贾宝玉也从心肝宝贝变成了弃子,再找王夫人就不合适了。
所以她准备干脆把事情捅到贾政面前,至于贾宝玉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哼~
那还不都是他自找的?!
然而刚吩咐下去没多会儿功夫,莺儿就慌里慌张的进来禀报道:“姑娘,方才鸳鸯差人传消息过来,说是老太太殁了!”
虽然和老太太一向不怎么亲近,骤闻她去世的消息,薛宝钗还是免不得摇头叹息,旋即就又犯起了难,贾母这一死,自己若再把立牌位的消息捅给贾政就不合适了。
但这种事夜长梦多,尤其老太太发丧必然要请来无数亲朋故旧,到时候消息一旦散播出去……
因心里头存了纠结,她赶到老太太院里的时候就稍稍晚了些,彼时大多数人都已经聚齐,连隔壁尤氏也到了,正与李纨探春围着王夫人商量后事。
薛宝钗看到尤氏顿时有了主意,于是找了个理由,将尤氏和探春叫到了门外,先将宝玉和贾蓉的所作所为说了,又道:“我本想请太太做主,偏遇上老太太殁了,一时也不好让老爷太太为此分心,所以就想找嫂子和三妹妹讨个主意。”
探春听说贾宝玉又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气的一把扯下孝帽咬牙道:“二哥哥当真是……姐姐放心,我一会儿就跟他说,让他先把牌位撤下来!”
若在平时探春恼则恼矣,却未必有把握让宝玉乖乖听话,但如今老太太刚咽气儿,只要接这事儿施压,哄的宝玉就范倒也不难。
听她应下此事,薛宝钗又把目光转向了尤氏。
不想尤氏眼珠一转,却推诿道:“这可有些麻烦,虽说有了芎哥儿后,我在那府里总算是能说上几句了,可蓉哥儿却因此对我多有提防,我要是贸然开口,却怕会起到反效果。”
在不知内情的人听来,尤氏这话倒也合情合理。
但探春却忍不住暗暗皱眉,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尤氏真正的依仗并非芎哥儿,而是背后的焦顺,只要搬出焦顺来,贾蓉又怎么敢不听她的话?
这时又听尤氏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只要妹妹能让他开口,蓉哥儿必不敢造次。”
听到这里,探春顿时心里有数。
有心拦阻吧,又怕自己搅局的事情传到焦顺耳中,最后只能暗叹:都怪二哥哥烂泥扶不上墙,否则但凡他有三分靠谱,也不至于给焦顺留下可乘之机。
薛宝钗虽然没猜出尤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下意识提高了警惕,正待追问,却忽听灵堂里传出吵架的动静。
听到这动静,三人顾不上再说话,都下意识探头往灵堂里看去。
却就见灵堂内两拨人正在对峙,其中一方是已经哭红了眼的贾政和王夫人,另一边却是满脸尴尬的贾琏和邢夫人。
就见邢氏一改贾赦死后的低调模样,叉着腰跳着脚呛声道:“这敕造的府邸,原该是我们长房来继承,如今我们孤儿寡母人微言轻,争不过你们倒罢了,你们竟还要昧下老太太的体己,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只这一句,就听的门外三人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老太太尸骨未寒,长房和二房就再灵堂里争起家产来了?这等消息若是传出去,怕是比什么立牌位还要劲爆十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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