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都觉察出了异样,从上到下绷紧了弦儿的荣国府,自然也很快察觉到了周遭的变化——原本凶神恶煞的巡丁们,似乎只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就学会了什么叫做礼貌周全。
再然后,便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等到贤德妃东山再起的消息传开,这座依旧被巡城司团团围困的府邸,登时化作了欢庆的海洋。
所有人都以为解封在即,甚至连庆祝的鞭炮都提前预备好了。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第五天、第六天……
直到临近月底,巡城司的监管力度虽然一减再减,门禁也几乎形同于虚设,却迟迟不见解封的命令。
于是渐渐的,一度沉浸在乐观情绪当中的荣国府,又重新陷入了无数流言蜚语当中。
…………
这日傍晚。
林黛玉与邢岫烟刚在客院里用过饭,就见翠缕挑帘子从外面进来,先冲邢岫烟见了一礼,然后笑吟吟的转向黛玉:“林姑娘,我们老爷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林黛玉点点头下意识起身,旋即却又蹙起了眉头,重新确定道:“你们老爷也在?”
这阵子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在焦家的生活,非但与史湘云等一干旧识相处融洽,便连徐氏也时常请她过去闲话家常。
但她与焦顺接触的机会却并不多。
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如今与焦某人虽也勉强沾了些亲戚,却还远不到无需避讳的地步。
故此听说焦顺也在场,不觉有些诧异。
“就是我们老爷有事相商。”
翠缕说着,冲林黛玉挤了挤眼:“姑娘放心,是好事儿呢!”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见翠缕这副样子,林黛玉下意识就想起了兼祧的事儿。
不过旋即她便又释然了。
且不说这事儿是邢姐姐暗中提点,焦大哥只怕并不知情,就算是知情,凭三妹妹那破釜沉舟的气势,这兼祧娘子说是盖棺定论了也不为过。
于是自失一笑,对身旁的邢岫烟道:“姐姐是跟我一块回去,还是……”
邢岫烟边帮着雪雁收拾碗快,边摇头道:“你去你的,我今儿还要去各处巡视一番,近来又不太平,可不敢松懈。”
随着贾元春辅政的消息散播开来,朝堂上又掀起了一波弹劾,其中七成是冲着后宫不得干政去的,余下三成则是痛斥焦顺徇私罔上蛊惑君王。
但这只是朝堂上公开的谴责,私底下跑来焦家抗议的足足占了九成九——没办法,毕竟贤德妃住在宫里,他们实在是鞭长莫及,自然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所以这阵子焦府是外紧内松,生怕再有人跑来纵火行凶。
林黛玉也是知情人,想到这都是因为自己替三妹妹传话引起来的,她心底不觉有些歉疚,拉着邢岫烟连道了几声‘辛苦’。
邢岫烟把碗快交给春纤,回头凑到黛玉耳边戏谑道:“妹妹这话,倒像是我们太太说的。”
林黛玉这才觉察出不妥,欲要解释,可事关贾赦之死的真相,她又怎敢明说?
最后直涨的小脸通红,顿足嗔怪一声:“姐姐又戏弄人!”
然后便急急忙忙夺门而逃。
邢岫烟见状先是掩嘴直笑,不多时却又摇头叹息起来。
却说林黛玉到了中院堂屋门前,就见焦顺和史湘云正对坐在罗汉床上,史湘云正摆弄着个怪模怪样的小盒子,焦顺则皱着眉头伏桉书写,不时还侧着脑袋在倾听什么。
林黛玉还待仔细观察,翠缕早迈步进去,扬声道:“老爷太太,林姑娘来了。”
黛玉也忙收回目光,规规矩矩的进门唤了声‘焦大哥’。
焦顺忙抛下笔起身还礼,史湘云则是跳将起来,趿着鞋上前扯住黛玉的袖子道:“你快来,我叫你瞧个稀罕物!”
“咳~”
焦顺干咳一声,提醒道:“还是先说正事儿要紧。”
史湘云眼珠一转,拍掌道:“也对,还是给姐姐留个惊喜吧。”
说着,拉着林黛玉按坐在上首,嬉笑道:“我们家到底狭小,比不得大观园处处是景,姐姐这些日子想必也有些气闷,正巧老爷方才提议,说是要带我去工学毕业典礼上见见世面,我就想着何不让姐姐也去散散心?”
“工学的毕业典礼?”
林黛玉正好奇打量桌上的铁铁匣子,听了这话不由惊诧:“这也是咱们女子能去的?”
“换一身男装,别那么扎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