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皓天勐力回过头,那个耀眼光团已然近在眼前,浮空一丈高,其下一人静立。
法宝之光炽亮,反教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沐皓天眯起眼睛想要仔细分辨,却见那个光团遽然一闪,本就难以逼视的亮度再盛一倍!
沐皓天的心志瞬间被夺,目里白茫虚空,耳中寂然无声,过有数息,待他重新能视物、辨声时,一下子怔住了。
“师父?”
浮在半空的法宝光芒大敛,显露出了真身,竟不过是一只人头大小、普普通通的粗糙铜球,而掌控法宝的那人,居然是他的师父。
沐皓天认出师父,内心中却无惊喜之意,呆呆站着不动。他只觉脑袋混沌朦胧,被迷雾遮挡似的,想不明白很多事情。
忽见师父微笑着对他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他怔怔点头,毫无犹疑地向前迈出一步,忽又感觉身后有动静,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好像是有人在呼唤自己。
但是他顾不得了,只管迈步向前,因为师父看起来十分之心急,他刚一脚踏入林下阴影,便即伸手来拽。
“师父的手,怎变得这般白皙?”
沐皓天的心头浮起了淡淡疑惑。
那只手分明离他越来越近,动作却变得越来越慢,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但觉这手的肤色苍白无血,指骨纤细得不像男子,指甲缝里竟有暗红淤积……
所有细微处纤毫毕现。
在迷雾掩盖的记忆深处,这种情境似乎总是在预示着什么。
果不然,接下来心脏熟悉的猛烈的一个跳动!如山倾雪崩般震动了心神。
沐皓天神智清醒过来的刹那,耳中便听到一声怒吼:
“好胆!在本座面前还敢作乱!”
吼声如浪,林中枝摇叶晃。
声还未止,一抹玄青光从天而降,星驰电闪一般劈在那条苍白的手臂上。
“咔”的一声利响。
仿如神兵利刃摧金断石之声,半截手臂应声掉落在地上,蜥蜴断尾也似的挣扎甩动,断口处却无一滴鲜血流出。
身前的柕树林里,猝然弥漫出一种至凶至恶的森冷气息,彷佛一下置身于凛冬之地,肌体如被北风割裂,生出了强烈的痛感!
沐皓天唇齿打颤,抬起头一看:
“师父”变得面目全非,提着断手,嘴里发出“嗬哧嗬哧”的痛喘。一晃眼的工夫,脸上皮肉剥离,破破烂烂,白骨森然。
那张腐烂扭曲的脸孔布满了怨毒,蓦地张口亮出猛兽般的尖牙利齿,登时吓得沐皓天连蹦带跳,蹭蹭蹭倒腾出去几大步,两腿脱力,一屁股坐倒。
在一声声从喉咙深处疯狂挤压出来的闷吼中,那只“铜球”光芒大放,疾驰远退。
顷刻之后,柕树林又重归黑暗。
沐皓天气力全无,身子软倒,摊臂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吞气。
那邪灵身上冷入骨髓、凶恶至极的气息,让他震骇难已,久久未能回神。
被柕树怪枝围困的天幕黢黑沉淀,星月尽藏,再不见分毫光亮。
静谧山林倏然间响起了一声鸟鸣,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只过少顷,便有无数鸟兽蝉蟲争相呼应,音颤树梢。
漆黑的夜空忽地闪了闪,天边泛起鱼肚白,一缕晨曦瞬息点燃万里墨云,淡淡流霞自云端淌下,漫洒世间,山石草木很快恢复了本来颜色,林间这囿隅之地,也渐次被光照亮。
姗姗来迟的破晓,终于等到。
“阿弥陀佛。”
耳中又传入那个宁静心神的佛号,似有一人正轻步走来,还远远地听到有马蹄声响。
沐皓天如梦初醒,翻身站起,举目抬头,一声“大师”就要喊出口。
“大……”
看清之后不由呆了呆,愕然住嘴,舌头打结,只蹦出一个“大”字。
眼前这人手上持一木鱼,身披袈裟禅衣,头顶却干净挽了个道髻,额前、鬓角墨发如织,梳理得一丝不乱。肤色虽白净,可容貌又显粗犷,短髭精悍,倒似混迹于江湖的武士。
武释道三家特色混杂一气,用不伦不类也不足以形容,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