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春夏之交,江淮从晴转阴,雨水直下,淮水渐涨。
义成魏寨,因江淮魏军溃散俱败,江淮风云变化,寨中军士无不肃然戒备。
中军大帐附近,因曹丕染疾之故,里外三圈皆是控卫的甲士们,守备格外森严。
众文武至中帐议事时,不知曹丕身患疾病,还以为是因淮南兵败之故,未有过多询问。
此时,骠骑大将军曹洪纵马至中帐不远,而后在侍从的牵马下,与满宠、王凌等诸将风尘仆仆地迈步入帐。
许褚带着甲士们收缴了曹洪、满宠、王凌等将的佩剑,仔细检查了一番,方才让人放行。
期间,曹洪脸上虽不乐意,在也算明事理。待被放行之后,曹洪便看到陈群、鲍勋等不少文武都在帐外等待。站在最前方者,便是尚书令陈群,其脸上带有愁容。
陈群见到曹洪,微微愣了愣,随即快步迎上。
“陈令君!”
“见过曹骠骑!”
陈群向曹洪拱手施礼,说道:“今形势板荡,幸将军指挥有方,临危不惧,方能得保大军!”
相比全军覆没的淮南魏军,曹洪在烧毁营寨后,率军士向西撤军,因沿途上未有遇见汉军追击,其与帐下兵马除了损失辎重、粮草外,余者并未折损。
淮北三万人马全身而退,对当下正身处动乱中的魏军,无疑是最大的好消息。
当然曹洪的全身而退,当要感谢陆逊,其本欲沿途追击曹洪所部。但因受霍峻吩咐,唯有放弃追击曹洪,而是西进直取硖石、鸡头、颍口等寿春外围城戍,为寿春之战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曹洪看了眼大帐,问道:“今陛下怎么样?”
陈群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因文烈将军身亡之故,陛下哀痛不已。近日以来精神有些疲惫,医师正为陛下施针养身。”
曹丕患病瞒是瞒不住,为了后续的诊断治疗。曹丕特让孙资向外放出风声,言他是因精神不佳,而非肝阳上亢。
曹洪微叹了口气,说道:“霍峻从合肥发兵,舟舸直出肥水,以奔腾之势,火船直击浮桥,如天雷乍鸣,防不胜防。仅可惜了文烈、俊林、宣高等将军,以及洲上、淮南诸部兵马!”
陈群犹豫几许,说道:“曹骠骑,俊林、宣高二将军降贼了!”
“俊林降贼了?”
曹洪先是惊叹了一声,而后沉默下来。
夏侯儒在宗将中不论是才能,亦或是名气,都算不上出众。与夏侯尚、曹真、曹休属于是宗室二代子弟。余者三人随着才能陆续历练出来,外放出去都督一方,唯有夏侯儒不被曹丕重视,出任中层军官。
纵夏侯儒才干及名气,在宗将中说不上高,但他始终是曹魏宗将。今夏侯儒归降,让不少人感到意外,甚至认为他血性不及曹休,拿曹休的血性去抨击夏侯儒胆怯无能。
良久之后,曹洪叹气说道:“临难当头,能不畏死者少。于禁尚且胆怯偷生,何况夏侯儒、诸葛诞乎!”
事情发展到当下,曹洪亦能渐渐理解当初于禁为什么投降。人到一定岁数,便丧失了血勇之气,何难说像之前那般不畏生死。曹仁固守樊城时,因洪水围城,他都想逃命,更别说寻常人了。
今下曹洪把他代入夏侯儒环境下,在四面皆敌的环境下,说不准也会选择投降。
陈群脸色略有所动,说道:“形势危机之时,曹骠骑不宜轻言此语!”
“多谢提醒!”
曹洪意识到自己话有些欠妥,则向陈群致歉。
众人在帐外等了又停,终在孙资的通知下,得以进入大帐。
“臣拜见陛下,愿陛下御体安康!”
“免礼吧!”
曹丕精神比之前好多,坐在榻上,伸手凭空虚扶望众人,说道:“朕非染疾病,实为精神不佳。今有良医诊断,身体不日将好,有劳诸卿挂念!”
顿了顿,曹丕问道:“以下水贼可有动静?”
刘放趋步出列,说道:“禀陛下,得陆逊率兵接应,水贼舟舸齐向寿春进发。庞统率兵过寿春,直而向西,似乎有兵进汝南之念。我军今下当速调兵马,南援寿春。”
刘放话音刚落,满宠披甲而出,说道:“禀陛下,庞统率兵向西,以臣之见,非意取汝南,而是欲据汝口、阳渊水路要冲,从西遏我军南援兵马。”
“今霍峻令陆逊东守硖石,分让庞统西据阳渊,可见霍峻意在绝道,有图谋寿春之意。望陛下戒备,速发兵马南援!”
满宠在汝南呆了那么久,一眼看出霍峻的意图。西进攻略汝南,因道路问题,霍峻暂时还做不到。此番庞统西进,唯有去抢占西面险要。
中原大军兵马南下,实际上都是沿河流南下。从颍水、汝水、涡水、泗水至淮河流域,故而欲绝寿春与外界的联络,首要封锁住颍、汝、泗、涡注入淮水的河道口。
一旦封锁了河道口,淮水河道成为汉军内河,其寿春也将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当中。如此布置不算阴谋,而是根据地理形势布置出来的阳谋。
“南援寿春?”
曹丕嘴角有些苦涩,说道:“邵阳洲万人降贼,淮南六万军民覆没。今唯剩江北四、五万残兵败将,且因久战之故,士气衰竭,恐无法再与贼军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