卟啉病,这是一种基因疾病,可以是先天患者也可以是后天患病。
患了卟啉病的病人,对光敏感,一旦暴露于太阳下,会发生皮肤炎症、糜烂、结痂、溃疡、萎缩、水肿等,人体免疫力更是脆弱,即便是轻微擦伤都能形成糜烂面。
终于,在不断的回忆下,李焱想起了小男孩所患有的疾病,这种病,自己也只在医学课本上见过,知道的,也仅仅是一些课本上记载的内容。
这种基因疾病,在西方发达世界,也是直到18世纪才被正式确认。
而因为患病者人数极其稀少,西方世界知道卟啉病的人也很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患病的病人都被当成“异端”,连当时现代医学比较先进的西方都如此,就更不用说是当时那个落后愚昧的那些村民们了。
但回忆一直发展到现在,李焱也没发现这个小男孩产生过怨气。
这段记忆的主体,显然就是这个小男孩,一切的源头,不出意外,应该也是他。
“即便是被如此对待,也没有怨恨这个世界吗?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结局,感受到了什么样的痛苦,才让他开始怨恨这个世界……”
就在李焱沉默思索之时,眼前的画面,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屋外忽然传来很多人的声音,随后,在小男孩的大声哭喊与挣扎声中,他被野蛮闯入进来的一些似乎是村民的大人们,粗暴野蛮的抓出桌子底下,揪住他的衣领,就这样像拎小鸡一般的将他从木屋内拎了出去。
即便小男孩眼中满是祈求之色,但那些大人们,却无动于衷,甚至,他们看向小男孩的眼神中,都带着无边的恨意。
再接着,画面一转,四周场景不断变幻,一座古老的,像是农村祠堂一般的建筑出现在了李焱的眼前。
祠堂内,小男孩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双亲,两人被人打得头破血流,鲜血顺着衣裳流了满地,气若游丝的被绑在了柴禾堆里的两根木柱上。
“爹!娘!”
小男孩瘦弱身体缩在湿漉漉的大人衣服下,手背上皮肤溃烂露出一个个血洞,狼狈挣扎就要去救父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人一脚踢翻出几个跟头,翻滚中,连小男孩的两颗门牙,都硬生生嗑断了一个。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肯定就是他们一家,带来了厄运!”
“这一家三口肯定都不是人,只有鬼才会怕太阳,他们肯定是生下了一个鬼胎!”
“乡亲们已经开始吃观音土了,池子里的鱼都莫名其妙的死光了,是他们,一定是他们一家,就因为他们一家生活在村子里,才会这样的!”
“县城里,那些教会的先生说了,这个孩子,在西方也有出现过,那些孩子长大后会成为吃人喝血的怪物,他肯定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们今天一定要为民除害!”
一片嘈杂声,夹杂着村民们的怒骂声音,其中,甚至还有一个身穿基督教牧师衣服的西方人,正拿着一张画板,默默的记录这一切。
但,正当李焱想要看清那个西方人面容时,对方的身影,却蓦然消失了。
小男孩拼命解释自己不是鬼,自己是人,他只是想有人能陪他一起玩,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吓人的,他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饥荒也不是他造成的。
但,面对小男孩祈求的眼神和绝望的解释,这些村民们甚至不愿多听一句,许久,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才缓缓开口,让小男孩脱掉衣服证明自己。
毕竟,只有人才不会害怕太阳。
“儿子,别脱下来!”
“小文,不要!”
被绑在柴禾堆里,被村民打得头破血流的小男孩父母,此刻正悲伤大喊,但看着已经气若游丝的双亲,小男孩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当场脱下了一直保护他的那身宽大的衣服。
这是一场极度残忍的画面。让卟啉病患者暴晒于太阳之下,比凌迟之刑还痛苦,更何况患者还只是名小孩子。
剧烈的阳光下,小男孩痛得龇牙咧嘴,但为了证明自己是人,他硬生生的咬牙没哭,甚至,在强烈的疼痛下,他还在一点点的跟村民们解释自己真的是人,求村长和村民们不要烧死他父母。
“已经半个时辰了,他还没有死,难道真是我们误会,真的只是一种怪病?”
“再晒半个时辰看看。”
村民们看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冷漠的讨论着。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病是不能见阳光的,要嘛就不是人!要嘛就是邪祟上了身!
哼!我儿子已经从县城带来了外国的大师,诶,大师人呢?
算了,只要你小子能等到大师来为你驱邪,我们就相信你们一家!”
祠堂中,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语气坚决,不容一丝质疑。
听到这话,小男孩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即便带了这个时候,如同沙漠里望梅止渴的旅人一般,小男孩在看到了希望后,还在咬牙支撑着生命最后一丝灯油,他没有恨,还没有对这些村民,对这个世界生出怨恨。
他在等,
他在等时间,
时间没到,他绝对不能死。
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的!
我是人!
我真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