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初的魂魄仍在,这怎么可能?
照理说,被何一白这种级别的元神强行夺舍,彭初的魂魄会瞬间泯灭,就算有一丝残留,也会很快烟消云散。
但现在彭初的魂魄不仅恢复了意识,甚至还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并开始尝试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何一白回想起当日夺舍的瞬间,在他元神侵入这具身体时,确实好像触发了一个类似法术禁制之类的东西。但那东西似乎并没有排斥自己的元神,并且自己也很快昏迷了过去,因此也没有机会细究此事。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这东西保全了彭初的魂魄,但一个普通猎户体内不可能有这种东西,显然是有高人事先布下……那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布下这道法术禁制的呢?
而且,这法术禁制隐隐有着一丝何一白颇为熟悉的法力波动。
但此刻何一白来不及细想,元神没有法力支撑,加上这个身体本就属于彭初,他感到自己的元神快要被挤出去了。
“等一下!”何一白忙道,“你这样把我强行挤出去,后果难料!”
“会怎么样?”
彭初停了下来。但会怎么样,其实何一白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他也从未遇见过。
“你轻则会瘫痪终生,重则咱俩都会立即死掉!”
何一白吓他,至少先稳住他再说。
“那就这么让你一直在我体内?”彭初虽暂时停了下来,但对何一白的话显然也没有尽信,“再说我凭什么信你?至少……你先告诉我你是谁,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何一白无奈,只得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彭初听后沉默良久,任谁处在这种情况,恐怕一时都难以接受。
“这么说,你是个仙人?而以后我们都要同在一个身体里了?”
何一白当然不是仙人,渡劫飞升之后才能成仙,何一白还早着呢。不过在凡人眼里,有神通的修士都是仙人。
何一白不准备纠正彭初,指了指青松崖上:“不一定,如果我的肉身还在的话,这具身体自然会还你。”
肉身当然是不在了。三人(其实是彭初的身体带着彭小满在崖上找了两圈,没有任何发现。虽然何一白知道肉身尚在只是自己的一丝妄想,但确认事实之后他还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这么说来,自己以后就要一直活在这具完全不具备修仙可能的肉身里了——这还得是彭初接受的前提下。
何一白正想着怎么跟彭初说这件事,彭小满却突然跑到崖边,一脸慌张地指着远处啊啊直叫。何一白看去,只见远处山中冒起好大几股浓烟。
山火?那又怎么了?
何一白不明所以,彭初却反应过来了:“糟了,是村子!”
彭初在山径上急奔,将彭小满远远甩在了后面。何一白既惊异于彭初作为猎户的敏捷身手,也惊诧于彭初毫不费力的就夺回了肉身的掌控权。
现在何一白的元神根本说不上夺舍,只能算寄生于彭初体内,心中不免生起一丝无力感。
跑了好久,终于到了村外,见彭初没有停下的想法,何一白忙提醒道:“等一下,先看看情况!”
彭初不理,一头扎进村子。村里的屋舍几乎都在熊熊燃烧,这些草木材质的村舍烧成这样,肯定是没得救了。
那村民呢?再往里走几步,彭初很快就看到了答案——在祠堂外边,七八具男人和老人的尸体胡乱堆放着。何一白认得最边上的那具,是那个曾在家里帮忙的老太婆,一道深深的刀口从左肩斜贯了她的身体,只剩一点皮肉连着。
“是兵刃。”彭初检视了所有尸体。
“是溃兵。”何一白心思敏捷,转眼就猜到了祸首。
“溃兵?”
上山遇到溃兵时,彭初的魂魄尚未苏醒,何一白只得给他解释了一遍。
“不对,四个溃兵不敢屠村。”
一般来说,军纪严明的军队不会对一个与世无争的村子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但溃兵不一样。失去了纪律约束,加上从战场上溃逃下来的刺激,很多人会因此失去人性,或者说遵从内心的欲望,只为一点食物就可以毫不眨眼地杀人放火。
不过既然当初连一个落单的猎户都不敢惹,现在怎么会屠村?
何一白嗤笑一声:“哼,既然我们能遇到一股溃兵,当然会有更多的溃兵。”
彭初不再说话,铁青着脸继续往里走。显然此时溃兵已经走了,不过村里人也不止祠堂外边这些。
不远处有一个屋子没有着火,柴门虚掩着,彭初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往里一看,顿时差点被上涌的气血冲昏了过去。
难怪刚才没看到几个女人——屋里此时横陈着五六具女人的尸体,无不浑身赤裸。更惨绝人寰的是,这些尸体肚腹全都被剖开了,肠子流了一地。
彭初忍住浑身震颤刚要进去,忽然裤腿被轻拉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彭小满追上来了。彭初赶紧捂住彭小满的双眼,把她拉到远处:“在这等着,哪都不要去!”
彭初进屋,正要扯来一些衣物被单将尸体盖好,却听见一丝非常低微的呻吟。彭初循声看去,那是小翠。不能说还活着,只能说还没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