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戚建业,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极限。
从登州一路急行到顺天府,受命于高攀龙,抓住机会帮助顺天府训练民壮,向前线输运物资,最后在这场京师大战中充当炮灰,虽然只有几个月时间,但已几经生死。
前世的戚建业是个读书人,来了这世后手上已沾满了鲜血,真是人生无常。
“你们领头的是谁?”一名大同军军卒来到众人面前,一边死死盯着戚建业腰上挂着的阿达鲁头颅。
众人没有言语,不过目光都向戚建业聚焦。经历了生死,戚建业真正走入了众人心里,心悦诚服地奉他为首。
“吾是顺天府和登州府兵房的戚建业,受命统带民壮为此战前锋。”戚建业吃力地双手撑地,摇晃地站起身。一番苦战,旧伤迸发,身上多了好几处创口。
“戚兄弟,我们千户说了,你们辛苦,可以撤到后阵休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大同军军卒脸上带着笑意,语气上也不容置疑。
“嗯?”戚建业闻言眉头一紧,剩下的事交给他们?
戚建业迅速想到在京郊小村庄遇到祖大训的经历,他么的,原来吴军不论哪里,都是一个德行,喜欢抢功!
戚建业故作不知,不经意地扭头看着刘能、宋安,“兄弟们,收好金军首级,我们撤到后阵,去找李同知去。”
“是。”
“唉,兄弟,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那名大同军军卒见戚建业不识相,伸出左手拦住了戚建业的去路。
“忘了什么事?请军爷明示。”戚建业眼神锐利,直勾勾地盯着大同军军卒。
被戚建业逼视着,大同军军卒很明显感受到了戚建业心中的怒意。军卒心中产生了一丝异样,这人竟如此强悍不上道。
“不过只是民壮头子而已,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军卒心想。
那大同军军卒稳稳心神,环视周边虎视眈眈的大同军步军,还有不远处的千户,再看看眼色不善的戚建业,“兄弟,不要让我们难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能、宋安等人闻言,面露不忿,他们这时已经想到所谓“剩下的事交给他们”是什么意思。
“兄弟,大家都是刀口舔血,能活下来就已经不易,都指着这点功劳攒点卖命的功劳、光宗耀祖,何苦逼我们呢?”戚建业见对方图穷匕见,一边针锋相对地回复,一边将右手按在自己的腰刀上。
身边众人同仇敌忾,纷纷围拢过来。
“话已带到,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不过,吾劝你们不要太固执。”大同军军卒见众人围拢过来,心中起了惧意,丢下一句话就快速撤回大同军,朝那千户跑去回话。
戚建业顺着大同军军卒回转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名吴军军将身披对襟甲衣,头戴一个虎头铁盔,一边听着那军卒的回话,一边抬头看向戚建业。这人正是大同军榆林镇千户陆斗仓。
陆斗仓原本身在大同军步阵之中,在与金军对战中,他的这个千户因为身处后阵,一开始没有什么战果。前锋大同步军损失惨重,功劳大多也是他们的,不可能分润给自己。
金军后撤后,陆斗仓心中焦急,好不容易跟着总兵出来一趟,不能空着手回去。所以在全军压上的时候,更加积极,想找找机会捞点功劳。看到戚建业一行身边躺着十几具金军尸体,各个都没了首级,这才动了歪心思。
没想到,这些民壮这么不给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