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志信的声音有点颤,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陌生人说这么长的话。
陈老师觉得他有趣极了,还问:“姚志信,你知道川江号子吗?”
这可难不倒姚志信,他可是找楚梦之补过课的。他说:“我知道。号子是劳动时候的口号,川江号子是船工喊的。秦叔说,这已经是非遗了。”
陈老师笑:“你能知道太好了,这证明我们的文化后继有人啊。”
姚志信不太想和陈老师说话,因为面对陈老师就像面对班主任。他说:“陈老师,邱叔叔,那我去做作业了。”这便脱身出来。
邱四四好奇:“你咋今天这么能说,你是把丁子星那谄媚样学去了。”
“你懂啥子。”姚志信说,“我这个叫和大人做朋友。大人不是喜欢乖孩子吗,我也可以装得很乖。等我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他们就会帮我。”
邱四四瞪大眼,不可置信地说:“你以前说,啥事情都找大人,那是丢脸。”
姚志信的耳根子烫了一瞬,推开会议室的门坐了进去,不以为然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嘛。不然,你想再被写上2b?”
姚志信比邱四四高两个年级,在做作业前,他特别警告邱四四别来问他,他要专心做题。
可邱四四白他一眼,说自己只练字,作业早都做完了。
邱四四拿出临摹贴,安静地拿起钢笔慢慢写。她这个年纪原本是可以用铅笔的,但是她拿钢笔的姿势已经很有派头了。她用的是蓝墨水,一个个字方正得很,和班里的好学生写字一样,即便是一张大白纸,也能写出直溜溜一排。
姚志信看了看自己的豆芽字,感到了落差。他以为,村里的孩子都是临到暑假结束才临时抱佛脚的,有了对比,觉得火烧眉毛。他按照和楚梦之的约定,写了三页作业,看见邱四四没停下,他也不停。这么一努力,竟把语文作业册全部写完了。
他放下笔,揉揉酸痛的手腕。
邱四四好奇:“哇,你们作业这么多啊。”
姚志信这才反应过来,邱四四是低年级学生,作业少。但转念一想,邱四四没做作业,但是在练字,每天写的字也不比他少,他还是开心不起来。他说:“三年级的妹妹跳芭蕾,四年级的作业满天飞,你不懂。”
邱四四吐舌头又别嘴,一脸不以为然。
新会议室是援建时候修的,隔音效果好。邱四四开门去找邱栋梁,姚志信才听得隔壁鬼哭狼嚎。他和邱四四蹲在窗台下听。
陈老师说:“还是不对,音阶不对,上一次你就起对了,这一次音又左了。”
邱栋梁急道,“陈老师,说实话,我可能是找不到那个状态。你说过,船工是憋着劲的,所以喊出来的号子是有力量的。但是我就站在这里,我一点感觉都没。”想了想,说,“干脆你找根绳子来,拴在防护栏上,我感受下用力去拉的时候唱,是不是好点。”
姚志信脖子一缩,蹲跑到会议室。早上训练的酸痛感迸发出来,他踉跄栽在地上,怕被看见,又一轱辘起来。
邱栋梁已经出来了,问他们作业做完没,没等他们回答,已经冲进了村干部的办公室。
驻村书记在,听说邱栋梁为了训练找绳子,立即行动起来。
绳子是没有的,不过有村委会拆下来的横幅,搓在一起比绳子宽,能用。
邱栋梁抱着横幅又兴冲冲跑了回来,见姚志信和邱四四还在,有点不好意思。
邱栋梁说:“四四,你再去写两篇字。”
邱四四动也不动地说:“我都听见了。”
姚志信扯了扯邱四四的衣裳,说:“你爸喊你写,你就写嘛。”
邱四四扭了一下,衣角便从姚志信的手间滑了出去:“爸,你还不好意思吗。现在你就不好意思,以后站在台上那么多人看你,你更不好意思。”
80田坎上的郁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