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村后山有一片野林子，再往里走，是原始森林。孩子们把姚志信关在庙里，自己去玩，迷路了也说不准。

贾淑芬呜呜开哭，丁子星他爸黑着脸抽烟，再也不说话。

有人跌在地上，对着滚滚长江水，嚎嚎大哭。

警察忙着找人，回村与同事汇合。一群人又跟在警察身后，扶着腿回了村。

神女庙外没了人，姚志信这才走了过去。他趴在木槛瞄了一会儿，用椒盐味的普通话喊：“你睡啦？”

庙里没有动静。

姚志信伸进去一只手，又喊：“hi，好阿有。”

庙里没来由地起了风，他忙缩回手。

草叶卷成龙卷风，往庙门袭来，临到门口，像失了力道，全都落在地上，堆得比门槛高。可诡异的是，那草叶就是在门槛里出不来。

他下意识退了几步，就见那黑影眼里泛着红光，出来了，完全看不出人形来。

黑影泛红光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眼也不眨。他往左，黑影也看向左。他往右，黑影也看向右。他实在没辙了，捡了丁子星落下的木棍去捅。可棍子刚伸进去，就碎成木屑。

他有些怕，又有些急，举起双手道：“你不是想出来吗，我来帮你了。你要是再吓我，我就走了。”

黑影木锯一般的声音说：“夷兵？”

姚志信眉头一夹，心说，小胖子经常说他家有宜宾的五粮液，可贵了。这妖怪也嫌贫爱富？他认真告诉黑影：“这是巫山，不是宜宾。你想去宜宾，就得先出这门，明白吗。”

黑影周身黑气逐渐散去，总算恢复了人形，正是被镇在庙里的男人。

现在，姚志信看清楚了，男人身穿蓝衣黑裤，腰间一条皮带。

男人恢复神智后，被无形禁制约束的草叶顷刻间掉出门来，像是散了架。

男人打量他半晌，才问：“你姓谁名谁，家住何方？”

他说他姓姚，男人看他的目光显然柔和了许多，又问：“为何你会说夷语？”

啥叫夷语？

就是外国话。

哦，这还有啥好稀奇的吗，小学生都会。对了，三十几那些老年人，有的不会。因为他们读书那时候，小学还没有英语课。世道变了，还留着长辫子的老古董自是不懂的，即便出来，在社会上也没法立足。

12岁的姚志信拍拍胸脯说，所以，要想混得好，还得听他的。

男人上下扫视他半晌，问：“姚家很穷吗？”

他看了看自己的小背心和短裤，再看看男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明白了。爷爷说，小时候穿衣裳盖不住手肘和脚踝，因为穷。他觉得妖怪可能对布料有什么误解，把整匹布挂身上也不是有钱人。

他忿忿不平，却也无法反驳。姚家确实没丁家有钱，丁家住的是小楼，而他家还是土房子。

男人蹲下身来，与他平视，又问：“你家现在能吃饱饭吗？有肉吗？”

他看向男人略有些削瘦的脸，长叹：“nono，其实也算穷吧，但是也能吃肉。其实，偶尔吃吃馒头、红苕、野菜啥的，也能换换口味。”

男人又夹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