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斯特松开手,让十字镐掉落在地。他理了理自己脏兮兮的工作服,然后走近他。
然后,在这黑暗的尽头,他步入了另一个法阵。他看见了赫克特斯·卡尔吉奥,考斯之子的智库们,以及货真价实的亚戈·赛维塔里昂,和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
第一,如果赛维塔里昂战团长所说为真,那么这位就是另一个活生生的军团时期的人物。
他离开自己那正在发散的思绪,也遏制住自己抖动肩膀,将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抖下去的冲动,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卡里尔·洛哈尔斯。
作为考斯人,他当然知道瑞玛斯·文坦努斯,可以说,如果没有他,考斯的居民就不会在地下洞穴内重新站稳脚跟。是他带领着考斯人持续奋战,并最终一直坚持到极限战士的大部队回来支援
怀着崇敬的心,布斯特轻轻地碰撞靴子后跟,打算敬一个天鹰礼,然而,就在此刻,黑暗隧道的尽头却传来了一阵阴冷的风。
这倒不是因为别的,或他不相信赛维塔的说辞,只是单纯因为他还没能理解现在的局势。
他很好的将自己的情绪压抑了下来,但他仍然免不了感到怒气上涌——我的部队为保护你们而死,考斯之子同样为保护你们而死,结果你反倒回头来指责我们剥夺了你们的自由?
首先,卡尔吉奥绝无可能说谎。且不提他根本没有得知这个名字的途径,暂且只提说谎,这件事也毫无逻辑可言。
不可置信,难以理解。
然后,他本能般地开始思考。
考斯之子心下一凛,开始担忧自己的那个猜测。和帝国的多数世界不同,考斯从来不是一个和平的世界。自一万年前遭遇袭击开始,这上面所发生的战争就从未结束过。
考斯人不仅需要面对糟糕的环境,有毒的太阳,以及当年怀言者留下来的那群野人辅助军的变异后代,还得时刻警惕那些依旧对考斯虎视眈眈的怀言者。
“是的,吾主,由亚戈·赛维塔里昂亲口所说。实际上,我也看见了那位教官本人。”
“你看见他了?!”基里曼骤然激动起来。
亚戈·赛维塔里昂似笑非笑地说完,便向后一躺,靠在了卡尔吉奥办公室内的待客沙发上。
至于现在,工人们现在正在小声惊呼,不为别的,只因布斯特说出口的叛徒二字。这两个字犹如重锤,锤得他们疼痛不已,只能发出叫喊。
“.好吧。”他说。“那么,诸位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在我还没退役的时候,这些王八蛋曾经冲进了我们的一座地上堡垒。我们和他们正面作战,但他们跑得太快了,只一眨眼就能冲到你面前,然后扑到你身上。”
在这一刻,他的声音不像他自己,反倒像是他曾经遇见过的一名考斯之子中士。实际上,这句话也是那位中士在演讲中的一句话。
然后,从黑暗中伸出了一只大手,轻轻地拿走了布斯特的灯。
“我们不是开船来的。”赛维塔说。
“原体?”
“因为一些原因,他和我们失散了一万年之久,而现在我们把他找回来了,但他好像有了一点精神上的问题,正带着我们满银河地四处乱跑好了,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
“还有传送。”赛维塔微笑着补充。“啊,对了,大人,我们就是通过教官亲手施展的传送门抵达考斯的哦。”
根据布斯特自己所说,是‘死者们要求他这么做’,这句话让他被诊断为患有精神疾病。
戈特林双眼噙满眼泪,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我想,长官。”
而且,布斯特所讲的东西比鬼故事还要吓人。因为他所讲的故事是他的亲身经历,他讲起这些事来平铺直叙,锋利的好似刀子。
“噢,大兵哥!”
“如果是其他人告诉我这种事,恐怕我会认为他疯了。”卡尔吉奥半开玩笑地回答。
“照做。”基里曼斩铁截钉地说。
二十一个人,一支小队伍。由考斯地下的奥姆城派出,负责清扫这条因地震而崩塌的隧道。他们的工作是清理碎石,至于修复,那就是其他工人的事情。
“总之我们不是开船来的。”赛维塔叹着气重复,打断了卡尔吉奥的思考。
“真的是你吗?”
这個人就是他宣誓要保护的对象。
他忽然想起了一万年前的某次聚会,在那次聚会上,费鲁斯·马努斯,福格瑞姆,罗格·多恩与洛珈·奥瑞利安都曾讲述过他们与帝皇一起造访诺斯特拉莫的事。
“咳,首先——考斯很欢迎诸位的到来,但我实在是有一事不明,总之,恕我无礼,诸位表亲们。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抵达考斯的?”
“快跑!”——
“造成如此不便,真是不好意思。”
他想要求赛维塔为他进行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想说点什么,却难以启齿。
不同于这些平民,布斯特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孤身一人地在那座被围困的地面堡垒中坚持一个星期。
他不明白他的长官为什么要把他踢回隧道底下和这群不知感恩的王八蛋一起生活,在他看来,他应该留在军队里,继续为了帝皇、罗伯特·基里曼与考斯而战。
从这一点来看,倒也能解释考斯为何会对邪教徒们产生如此巨大的吸引力。
“.对不起,大人,我听错了吗?”
赛维塔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执意想知道答案,好吧——传送门。”
“而你,戈特林,你知道你这样的人在走上地表的那一刻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会经历什么吗?”
在伤愈后,布斯特立即被迫退役,然后被分配了职务。直到现在,他仍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倒不是因为没能晋升,而是因为没人相信他。
他上任不过三个月,却已经听了太多这样的流言蜚语。人们对他们与阿斯塔特们非常不满,搞的好像是他们一直在危害考斯人.
“伱是对考斯之子们或者我们有什么不满吗?”布斯特满怀愤慨地问。
“我道歉就是了——”那人虚弱地笑着,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脸。“——我只是开了个玩笑,你没必要生气。”
基里曼当时也在场,他想听故事,却被鲁斯在一旁烦的够呛。那没完没了的芬里斯人正忙着拉他喝酒,搞得他不胜其烦。
“我,我不知道,长官。”
后者却只在凡人中算得上高大,披着黑袍,却瘦弱得好似皮包骨,脸上的皮紧紧地贴在颧骨之上,两颊凹陷,好似很久都没吃过一次正经饭。
布斯特转过身,回到十字镐旁边,捡起它开始继续工作。他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话和做的事会被人举报,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大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打哪来的,我也不想知道,但他们就是在地表上。他们浑身都是烂脓包,皮肤粗糙的像是皮革,他们穿着人皮,只会胡乱的大叫。”
在这一万年间,有至少一千个邪教教派远渡重洋,前来考斯,进行他们所谓的升格仪式,以此来召唤恶魔。
他既不敢真的承认自己是在抱怨,也不想就这样简单的退缩。他害怕布斯特对他做些什么,却又想在工人同伴面前维持住自己的尊严。这些事让他进退两难,也让他现在看上去非常可笑。
但是,有关此人到底是何时进入,又是何时走到他身后的,卡尔吉奥回顾记忆,竟然没抓住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他是一个幽灵.
“哦?为什么呢,教官?难道卡尔吉奥战团长还不配知道这些事吗?”
“这位是?”
“你再说一遍。”
“别来无恙,罗伯特。”那人温和地开口。“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的到来有些唐突,我希望这不会给卡尔吉奥战团长和你造成什么麻烦。”
但这就苦了考斯人,以及驻守考斯的极限战士子团,考斯之子。
“实在是欢迎回来。”马库拉格之主由衷地说。“真的是太久了,卡里尔。”
他甚至在这个瞬间从书桌后方腾身而起,两名在他身后警戒的常胜军彼此对视一眼,隔着鹰面盔都看见了彼此的担忧。而他们的原体对此毫不在乎,双眼绽亮如铸炉之光。
罗伯特·基里曼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在了他的椅子上。
“他身高一米九三,是一名男性凡人,没有进过任何改造,原体。”
考斯之子的战团长为此感到了一点不适,却也因此想起了一段罗伯特·基里曼有关于夜之子们作风的调侃。
他没有任何隐瞒,哪怕他当时还躺在病床上,他也坚持着用口述的形式为前来调查的军官讲述完了自己坚守阵地的全过程。
工人们用尖叫回答了他的话,布斯特则是用舍命的冲锋搂抱,和一句大吼。
卡尔吉奥猛地转过身,看见一个披着长袍,大概一米九左右的男性凡人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布斯特放下照明灯,开始用右手的手指在腰带上摸索。他想将灯放在雕像的底座上,这样他就能更好看见雕像的细节。
“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你妈妈说的没错,地表上的确有阳光,但那不是你想象中的阳光。太阳的光有毒,能把人活生生烤死,或者烤熟。你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吗?”
但布斯特对此非常不解。
“不仅如此,他还是位非常强大的灵能者哩。”赛维塔轻声说道。“我可劝你不要惹他生气哦,卡尔吉奥,他脾气上来了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除非最后一个怀言者杂种和最后一个他们的辅助军杂种死去,否则考斯之战就永不结束!”布斯特吼道。
那人摇头,大力摇头,汗水飞溅。
叛徒们用库藏的食物诱惑着他,劝说布斯特投降,但他不愿投降。
还不等他回答,布斯特便自己开始解释。
“赛维塔。”他朝夜刃点头示意,双眼却紧紧地凝视着那头戴兜帽的人。
但布斯特不想休假,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多次抱怨的人。
他真的听见了死者们的声音。
自考斯之子成立以来,他们就一直在使用这个仪式和马库拉格之耀进行沟通。这一次,也并不例外。
沙发本身的骨架由复合金属制造,非常结实,完美地承受住了他的重量。考斯之子的战团长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接受这个解释,只是表情多少有些难以形容。
现在回想起来,那四人所讲述的故事里,卡里尔·洛哈尔斯似乎都.
基里曼骤然苦笑起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目前也还在找。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是,我的回归和那些碎片脱不开关系。”
“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不是坐船来的,也不是专程前来,实际上,如果这是一次需要夜之子的五个战团全部联手出动的恶魔入侵事件,你早就会得到来自马库拉格之耀的一份命令。”
“但你没收到这样的一份命令,甚至就连类似的命令都没收到,不是吗?因此,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之所以集结,并不是为了处理恶魔入侵。”
“他们会用手指插穿你的喉咙,再用牙齿咬掉你的鼻子,你的脸颊肉和你的舌头。他们会从脸吃起,然后才是其他地方,这是我亲眼所见。”
赫克特斯·卡尔吉奥,考斯之子的战团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侧过头,对着卡尔吉奥眨了眨眼。
所有的工人现在都看着他了。
“亚戈,你不该将这些事透露给他的。”
“倒不是因为我不想告诉你,但我无法给你解释一些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东西。总而言之,我们是通过一扇开在芬里斯上的传送门抵达考斯的,是不是很神奇?”
那人涨红了脸,像所有考斯人一样惨白的脸上有种难以描述的情绪正在酝酿。
在思考中,卡尔吉奥听见亚戈·赛维塔里昂如此追问。
“你确定亚戈·赛维塔里昂称呼他为教官?”
“返老还童而已,大人。”赛维塔在一旁轻笑出声。他得到两记斜瞟,其中一记来自卡里尔,另外一记则来自罗伯特·基里曼。
“是的,原体。”
它从瑞玛斯·文坦努斯雕像的后方传来,冷到几乎令人失语,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考斯的每一条地下隧道都布置有供暖设备,就算这一段的因为暂时的崩塌而损坏,温度也绝不至于下降得如此之快。
在城内,或者说,在考斯的地下,工作岗位是永远不缺的。无论是持续了一万年的朝下挖掘工作,还是城市扩建、菌类养殖.人们总有事可忙。
布斯特即将举起的双手就这样停在了腰间,他直直地盯着那片黑暗,探照灯的光芒稳定地从强化玻璃后照射而出,将黑暗分割成了不均匀的小块,风声依旧,甚至愈演愈烈。
基里曼猛地皱起眉。
“我没有在和你生气,如果我真的生气,你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你的右手会骨折,你的肋骨会被我用靴子踢断,还有你那张该死的嘴,我会用镐子把里面的每一颗牙齿都挖出来。”
四十分钟后,他带着这份迷茫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走进了智库们的驻地,又带着智库们前往驻地深处,开始启用一个复杂的,脱胎于某位星语者的仪式。
罗伯特·基里曼却昂着头,傲然前行。玛丽安的身影在他前方隐约可见,一万年来,她的祖先都是如此给他指引前路,因此他毫不担心。
罗伯特·基里曼就曾有过养父母,卡尔吉奥熟知康诺王和尤顿女士的生平,他自然也想知道,能养育出众刃之主这样一位伟大原体的人,到底拥有什么样的性格
半秒钟后,他大为惊讶。
基里曼叹息一声。
原体,对不起,我现在就在和亚戈·赛维塔里昂勾肩搭背,但他并不是你的战团长,所以这件事应该无所谓.吧?
“嗯,什么准备呢,教官?”
“是啊,我知道。”卡里尔仰着头,如是回答。
他当然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