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明忠瞿式耜离去,还剩下张同敞王弘祖两人。
这二人不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句风马牛不相及,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皇帝还要说些什么。
这时朱由榔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正是工部侍郎,不,现在已是工部尚书的宋应星所著的巨作《天工开物》。
“朕此前看宋卿家写的这本书,忽然想到一件事。”
张王二人并未发言,只等着下文。
“经冬老蔗,榨汁入缸,煎至细嫩,如煮羹沸,此时尚黄黑色,将桶盛贮,凝成黑沙。然后以瓦溜置缸上。其溜上宽下尖,底有一小孔,将草塞住,倾桶中黑沙于内。待黑沙结定,然后去孔中塞草,用黄泥水淋下。其中黑滓入缸内,溜内尽成白霜。”
“可知道这写的是什么?”
“万岁爷,可是讲的如何制糖?”还是王弘祖接地气一点,一下子就猜到了里面的内容。
“对。如今国库已是空空,内帑所剩无几。朕思来想去,要在广东这个地方快点找些银子,糖是个好东西。广东产糖甚多,一半在湛江徐闻,东莞惠州产量也相当可观。‘粤人饮馔好用糖,多以业糖为生,稽之莞邑,十居其四,蔗田与禾田略等’。你们看,甘蔗田跟禾田都差不多了。”
“朕已令张家玉派兵前来迎驾。别山,你准备一下,届时领二卫东行,到东莞惠州去看看。”
见张同敞当即领命,皇帝又道:“王伴伴,朕这此给你找了个肥差。”
王弘祖一听冷汗就出来了:肥差?肥在哪?肥了谁?肥的是皇上还好说,要是皇上暗指肥的是自己,那不是要杀头的罪过吗?
“奴婢不敢!奴婢愿为万岁爷驾前引马,至莞惠收缴糖税,奴婢一文钱也不敢肥己!”
见这大太监没出息地砰砰磕头,朱由榔淡淡地说道:“糖税啊,朕还在想,是以内帑入股,还是仿崇祯朝矿税旧例。如今生民多艰,恐再伤国本啊。”
王弘祖是一个字没听进去,除了那一句“崇祯朝矿税旧例”,顿时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于是头磕得更响了,声音都还带了些哭腔:“陛下,陛下,奴才一向并无私心,万事以陛下为先,陛下明察啊!”
朱由榔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胡乱引用旧事,结果那魏忠贤挂在树杈子上吐舌头的造型过于惊悚,勾起了现在这位继任者的恐惧心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先起来,朕要用你,可以说直白一点,就是要充实内帑。”
“但朕有言在先,一切行事,均应合乎法度,同时不可伤民过甚。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到了东莞再说。届时张侍郎这边留一卫与你暂管,以免当地劣绅阳奉阴违。”
老实说这个搭配极其怪异,大太监去代替天子收税,应该领着锦衣卫去才对,让腾骧卫去干这种活实在是丢人又脏手。问题是现在锦衣卫头子是马吉翔,要是让他跟王弘祖两人搞到一起干活,负负得正是绝对不可能的,沆瀣一气搞到民怨沸腾倒是大概率事件。这次也是想不出来如何安排,只能应急从权了。
“一年来一直忙着搞城防烧水泥,这个人事改革也得抓紧了,不然以后很多事情都要拖后腿”,朱由榔暗自想着,随后对着仍在发抖的王弘祖说道:“三日后出发,你先去找宋尚书,这个制糖的流程都搞清楚。怎么收蔗,怎么榨汁,怎么熬制,温度、器具、配方、流程、成本、收益这几日统统都要记下来。该问的就要问,免得到时候被人骗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