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失败了。”
“你可真够执着的,就和当初在塞纳河边把我从冰冷的水里救出来一样。”斯温伯恩劝道,“算了,她又不算多漂亮。”
“她不漂亮吗?”莫泊桑也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总是敏感于女人的美貌,“或许吧,她不算特别漂亮,但却有着某种独特气质,和这儿的模特,和伯爵夫人都不同,像是从肖像画里走出来的来自16世纪时期的真正贵夫人。”
斯温伯恩看着四周不少女性画作,还在想象莫里索的神情,没曾想莫泊桑直接转身离开了。
“怎么了?”
“这儿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你要去哪儿?”
莫泊桑毫无忌讳:“皮加勒广场!”
斯温伯恩内心中还是残留着老贵族和文化人的矜持:“那不是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这儿太压抑了!我需要感受更为平静的生活,解放受压抑的心灵。”莫泊桑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临出门还不忘提醒他一句,“斯温伯恩老师,您答应过会支付我接下去一周的所有花销。”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那我就在下一本短篇小说里给您腾个色老头的位置.”
话才说了一半,人已经出了门,声音也渐行渐远听不清楚。斯温伯恩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老头?!我才40岁!!!”
皮加勒广场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在场一多半都认识。卡维当然也认识,在他手里做了手术的劳拉就来自那里,是整个巴黎最真诚的地方,不论身体还是金钱。
生性放荡不羁的莫泊桑确实不适合这里,尤其当女性的注意力不在年轻男性身上,而在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时,会让他觉得更为窒息。
莫里索刚找到梅拉妮,她的疑问马上惹来了许多人的非议。
都是些和阿斯差不多的调调,无非就是说马奈性格狂妄,他的画作连马粪都不如。当然,在议论间隙,他们也不忘对莫里索踩上两脚,嘲讽她妄想靠油画跻身艺术家的行列。
对此,莫里索早就习惯了,可梅拉妮却没办法惯着他们。
她不管莫里索有没有遭受语言暴力,也不想知道马奈的画到底能值多少钱,或者压根不值钱。现在画是她叫管家挂上去的,不求他们赞美,只希望这些参加画展的人都能管好自己的臭嘴。
既然管不好,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你们瞎说什么呢。”
梅拉妮早就盯住了几个带头的火力全开:“马奈性格是恶劣了些,可绘画技巧无可挑剔。要是马奈的画是马粪,那总是作军旅画的梅索尼埃就是个武器贩子,画猫猫狗狗的埃利·德洛奈就是宠物管家。”
众人没了声音,不管说得对不对,女主人都发话了,面子总得给。
然而梅拉妮压根没有停下的意思,借着刚下肚的教皇城堡红酒,开起了那些刻薄妇人的玩笑:“不过艾玛就不一样了,她就像冬日里的太阳,在一个地方升起,又在另一个地方落下,温暖着巴黎的各个角落。”
顿时场面变得格外尴尬,但凡听见这句话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波托茨卡伯爵夫人。气得她拉着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伴,急匆匆地离开了沙龙。
这是上流社会文字游戏中的一个典型范例。
在法语中动词“升起”和“落下”也有“醒来”和“上床”的意思,梅拉妮的玩笑话正是暗指波托卡茨伯爵夫人和传言一样到处跟人暧昧不清,甚至到了见人就上的地步。
“还有你,阿斯!就你嘴皮子最利索!”梅拉妮指着满脸陪笑的交际大师,“别每次来我这儿就知道抱兔子,弄得吉斯身上全是你落下的脸粉,难看死了!”
“是是是,伯爵夫人,是我们不对。”
阿斯的脸皮比谁都厚,也知进退,明白惹了对方连忙打起圆场:“大家看看别的,散了吧散了吧”
伯爵夫人与伯爵夫人之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梅拉妮不仅有个出色的丈夫,自身也是男爵的女儿,更是在帝国宫廷里有着一席之地。与单纯资本阶级出身,只能在沙龙露面的平庸妇人不在一个层次上。
她手里提着烟斗,俯下身子一把抱起心爱的小吉斯,总算恢复了往常平静,至少脸上是这样的:“唉,你看你,卡维医生,这幅画给我惹来多少麻烦。”
卡维连忙赔不是:“是我唐突了,还是让管家把画撤了吧。”
“撤?现在撤不就在打自己的脸吗?”
梅拉妮气呼呼地坐回沙发,把莫里索引了过来:“这位是贝尔特·莫里索,当代最伟大的女画家。父亲以前在外省做高官,现在做上了帝国审计法院的主审核官,大人物啊。”
一旦工作和钱有了瓜葛,就算再小的官也能发挥极大的能量。
两人用比较随便的方式互相打了招呼,然后引出了话题:“我想询问一下您是如何获得这幅作品的。”
卡维在这儿待的越久就越不舒服,现在只想尽快离开,回答得相当不严谨:“只是偶遇之后的一次普通交易罢了。”
“是见到了马奈先生吗?”
“不,是他的弟弟。”
莫里索虽然出身不低,却没有太多社交能力,才问了两个问题就静不下心地直入主题:“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我对这幅画非常感兴趣,不知卡维医生愿不愿意卖给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