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的态度似乎非常暧昧,但能参加那等会议的又有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谁还能不知道他打得是什么算盘?
唔.........济尔哈朗可能是真不知道。
他至少在被迫放弃辅政之权时的表现就似完全没有想到一般。
清廷作为一个将才立国的朝代,其内里的关系却是颇为复杂。
老代善、小皇帝娘俩、多尔衮、豪格。
这四家里,小皇帝娘俩实力最弱,但却最为超然。
按着布木布泰的盘算,以多尔衮压制豪格,再用自己扯住多尔衮,待到小皇帝熬死那帮子老家伙,他们娘俩也就熬出头了。
她的盘算自然恰当,但却忽略了隐在暗处的老代善。
这老代善看似是维持清廷内部稳定的重要力量,回回都以和事佬的身份出现。
但他每次都是谁强便帮着别人削谁,从未放弃过任何一次机会,却不知等他家成为最强时会是何等举措。
至于豪格和济尔哈朗倒也不必多说,两個莽夫而已。
若非当年黄台吉将最强悍的军队都给了豪格,想来凭他们两的政治能力也不见得能撑那么些年。
剩下的便是多尔衮了。
在后世说法之中,他因没有子嗣才受了布木布泰的魅惑甘心为别人养儿子,可若能看清他的一系列动作却会对此等说法嗤之以鼻。
入关之后他便借由两兄弟之手开始了对己方势力的培植,与此同时还不遗余力地打压豪格、济尔哈朗。
在没有朱慈烺的时空中,多铎、阿济格麾下的军队因南征大胜而扩张到了极恐怖的地步。
获得绝对优势之后,多尔衮寻了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便直接给豪格来了个擒贼先擒王,一举打散了这个对他最有威胁的势力。
到了这时,仅凭代善一系已经无法制衡多尔衮。
他不但有了“皇父摄政王”的尊号,更“所用仪仗、音乐及卫从之人,俱僭拟至尊”,“凡一切政务,不再有谦恭请示之举,未奉皇帝旨意,却一律称诏下旨,俨然如同皇帝”。
先培植己方势力,再打压反对派系,等到一家独大之后再营造声势。
很明显,这是历朝历代篡位之人的惯用套路。
至于说多尔衮无子,篡位也是无用。
但他只是没有儿子,并不是没有生育能力。
仔细想想,若非他无有子嗣,布木布泰母子还会那么顺从吗?
这四方里,除了豪格这个莽汉,其余的都将各方都算了进去。
若非征战半生的多尔衮在39岁时坠马身亡,依着满人内部极其复杂的关系却也不知最后会闹成哪般模样。
言归正传。
清廷内部高层会议在一番博弈之后圆满结束,各方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多尔衮弃了摄政王之名,却保住了两白旗;济尔哈朗丢了个没有半点用处的辅政王,却将多尔衮拉回了寻常亲王的位置。
剩下的两家一个结束了朝中一家独大的局面,另一个削弱了自己的兄弟侄儿。
总体来说倒也能称得上皆大欢喜。
至于说该怎么应对来自大明的威胁..............
对于清廷内部的博弈,朱慈烺并不知晓。
不过依着他对局势的判断,清廷暂时当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所以他在处理完南昌诸事便直接掉头南下了。
原本,他是想再往北一些,待看何腾蛟收复武昌再南下的。
可在宋奎光等人忙着收拾南昌城里的厮杀痕迹时,自广州送来的一封信却逼的他不得不火速南下。
郑大木是三月中旬自福州出兵的,待到了广东沿海,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就与荷兰人交战。
而是在与退守肇庆的顾元镜和前来增援的郝摇旗取得联系之后才对荷兰人发起了进攻。
在这一战中,他先是在珠江下游用大量小船堵塞了河道,然后又让顾元镜自上游顺下了数百条火船。
如此一来对明军最有威胁的战船和武装商船便在熊熊烈火之中化为灰烬,彻底没了支援的鞑子和海盗也被郝摇旗围歼在了广州城中。
仗打到这般份上,剩下的便是坐等朱慈烺到来,以根据当下形势决定如何对荷兰人加以惩戒。
可由于在江西战场耗时颇多,明军的动作却落在了后面。
哪怕荷兰驻TW的卡隆总督颇为犹豫,但在巴达维亚评议会的催促下却也领着两艘盖伦级的战舰和二十余艘武装商船出现在了广东沿海。
如此情形,朱慈烺自得火速南下,还哪里的工夫再去武昌?
“阵亡将士的尸身可曾寻到?”
这是他在看到一众官员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而在话音落下之后,不管郑大木、郝摇旗,还是顾元镜、瞿式耜都沉默不语。
“没有吗?”
待见各人表情,朱慈烺心中不由一沉。
他晓得广州一战时,守军在徐文爵的带领下给敌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再加上宋应升拼着一死将城中存粮全部焚尽,不论鞑子还是海盗都当恼羞成怒。
可他未曾想到,敌人竟连尸身都没有放过。
“臣万死!”
就当用来迎接大明皇帝的鼓乐因他的面色而悄然停下之时,负有守土职责的顾元镜便直挺挺拜在了地上。
“若非担忧广东局势糜烂,臣便该与广州城共亡,今日陛下亲至,臣之顾虑也已得解,请陛下赐臣一死,以慰阵亡将士。”
随着话语声传入耳中,朱慈烺的视线不由转到了顾元镜身上。
当初见他时,这个大明的高级官员还算体胖,但今日一见,顾元镜不但瘦了许多,便连面色都是颇为憔悴,显然广州之失和徐文爵的阵亡给他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
看着这个略显消瘦的身影,朱慈烺心中五味杂陈。
徐文爵乃是陪着他挺过那夜一战的,他甚至还想将这个年清军将培养成能够独镇一方的心腹大将。
不论从感情来说还是从利益考虑,他的阵亡都对朱慈烺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可在这等时代,谁又会关注海上来敌?
朱慈烺又怎能因此而迁怒他人?
“此事不怪你,是朕大意了。”
感受到来自臂膀的抓握,顾元镜意外之下竟直接抬头与朱慈烺对视了一眼。
在今日迎接陛下之前,他不但已经给家人交代了一番,更还备好了棺木。
要知道,失地乃是大罪,哪怕现已将广州收回,可他作为广东巡抚却是罪责难逃。
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