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在正常情况下,是几乎不可能和正常的文臣一样靠着磨勘升官的。
他们的天花板,是被钉死在选人这个级别的。
故此,这些人只能找一切机会,抱皇权大腿博出位。
而,文臣士大夫们,在看到了这些人和皇权结合后开始蹿升,自然会厌恶。
……
吕公著回到都堂。
李常很快就找上门来,师徒两人于是关起门来开始商议。
等李常听完,吕公著介绍的入宫面圣经过后,他顿时叹息一声:“官家怎会想到,派人去民间,打探这两个小人的名声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
“若官家所遣去查访的使者回报后,这两个小人回京的路,恐怕就无法阻断了!”
“特别是杨潜古!”
李常知道的,杨汲、崔台符这两个小人,在那些无知愚民眼中的形象,可能和士林中的形象,完全颠倒过来。
特别是杨汲杨潜古!
这个小人在那些愚民眼中,几乎是再生父母!
吕公著也是悠悠道:“杨潜古回京,重任都水监,恐怕是拦不住了……”
“但无论如何,崔平叔不可为刑部侍郎兼大理寺卿!”
那小人,若重新回朝。
必定再次和石得一这个权阉,狼狈为奸。
再算上,汴京新报的报童们,作为天子耳目,游走于市井。
届时,这司法、刑狱、情报,三位一体。
皇权必定将不受控制的膨胀!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李常点点头:“便宜那杨潜古了!”
虽然,他是有些不甘心。
可,官家既已经决定,要派人去民间查访杨汲、崔台符在民间的官声。
那么,所有对杨汲私德的攻击和诋毁,都将在数以千计甚至万计的百姓呼声中,化作无形!
原因很简单。
这里是汴京,是开封府!
而杨汲起家,就是在这里!
杨汲在熙宁二年到熙宁六年,担任开封府府界常平公事,兼权都水丞。
彼时,他的顶头上司是——都水监候叔献!
而当时,他和候叔献搭班子,一起负责——汴水淤田法的工程建设与落实。
这个项目,完全重塑了开封府的农业生态。
开凿陂湖三十六,引支渠数十条,新修堤坝百里,引汴河水冲刷、灌溉盐碱地超过两万顷。
甚至让开封府,第一次出现了水田,于是北方的开封府诸县,有了水稻。
在候叔献已死的今天,杨汲就成为了收获所有感激的人。
这就是杨汲,再怎么被人攻讦,却始终能屹立不倒的缘故。
他在开封府,不说是万家生佛。
起码也是‘民皆称颂、感恩。’
所有对杨汲的攻击和非议,在那引汴河淤田,再引樊河冲刷,洗去泥沙中的盐碱,将盐碱地变成了上田甚至水田的庞大工程面前,都显得那么单薄!
对那些民间无知的愚民来说。
他们才不管,杨汲贪没贪,杨汲养了多少个小妾,私生活多么多么堕落。
他们只知道,过去,他们吃不饱肚子。
但在候都水与杨水丞来了以后,他们能够吃饱了。
这就够了!
只能说,愚民,不识大义,鼠目寸光,也就这么点格局了!
“恩相……”李常道:“潞州距离汴京,快马不过三日路程……”
“如今,恐怕宫中敕书,将抵潞州……”
“那崔平叔没几日,就可能奉诏回京了……”
吕公著点点头:“敕书是丁亥日降下,最快,可在已丑日抵潞州……”
“要改变圣意,也就这几日时间了……”
等崔台符进了京,到了刑部就任,那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一切都不可更改!
“那……”李常问道:“恩相,打算如何作为?”
吕公著吁出一口气:“且先看看吧!”
“老夫,已经尽了身为宰相的义务。”
“接下来,就该是元老,尤其是太师,为社稷尽忠了!”
“然后,还有都堂那几位相公!”
“若老夫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写迁崔台符于外诏书的人,就是邓温伯!”
那时,学士院里就一个邓润甫。
新的翰林学士曾布,刚刚结束守孝,还没有来得及上任。
而吕公著记得,当时,写给崔台符的敕书文字,邓润甫用词可不好!
现在,崔台符要回京。
邓润甫还能坐得住?
……
第二天,元祐二年四月庚寅(初九)。
早上,赵煦正睡得香甜时。
他听到了一阵低声的呼唤:“大家……大家……”
赵煦睁开眼睛,看到了冯景的身影。
而在帷幕外,还有着郭忠孝的身影。
赵煦顿时知道,可能是出了急事。
于是问道:“发生了何事?”
帷幕外的郭忠孝,顿时跪下来奏道:“陛下……”
“方才苏州有急脚马递入京,将苏州走马承受公事马幽之实封状,送抵通见司……”
“臣不敢拖延,既来见陛下,呈奏以闻!”
赵煦立刻坐起身来:“苏州?走马承受马幽的实封状吗?”
他叹息一声,已经能猜到了一些,便道:“且拿来与朕看……”
“诺!”郭忠孝再拜,将一封用火漆封的严严实实的实封状,呈递在手上。
冯景走出去,接过那实封状,呈递到赵煦手中。
赵煦接过来一看,就叹息一声:“唉……”
“不意国家今日竟失了一位长者!”
然后,他就将冯景唤到面前,说道:“冯景啊,汝亲自替朕走一趟章相公的府邸,慰问、告慰相公家人,顺便代朕表达哀思!”
“再让学士院制词,依故事追赠相公之父官爵!”
郭忠孝送来的,是来自苏州的讣告。
根据苏州走马承受公事马幽报告:致仕、银青光禄大夫章俞于元祐二年三月庚辰(28))于苏州章惇兄弟为他购置的宅邸内与世长辞,享年八十九岁。
章俞的离世,意味着章惇需要立刻卸下在广西的差遣,回乡守制服丧。
这士大夫的义务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