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所有人都听到了埙声,但只有他对这声音的反应如此之大。那四个羌人也看出了这一点,自发地围在他身边,用羌笛压过了那鬼魅般的埙声。
子明来不及回答,左右看了看,撕下衣角碎布扯成两片扔进嘴里嚼了嚼,又塞进了耳朵里。羌笛声瞬间小了一半有余,公子建等人的说话时几乎只剩下嘴唇在动,那要命的埙声则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抬手对四个羌人抱拳行礼,羌人们停止了吹奏,对他微微点头作回礼。他们此举,也是出于感激今晚子明指挥得当并舍身退敌,才让他们有更大几率存活至今。
见几个羌人离开,子明转头对公子建说:“公子,你箭法高明,目力应该也不差。今天这成群尸奴袭人实在不寻常,那埙声可以引导尸奴行动,定是有人藏于暗处指挥,请公子多多留心,看看那人在何处。”
公子建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向屋顶边缘。他心里迅速盘算着,这埙声想要传远指挥尸奴,吹奏者定然要找一个高处才行。集四周空旷无凭,此人只能在集中,如果不在其他屋顶,那就在……
刚想到这里,原本在屋顶边缘向下看的小厮,满脸惊恐地跑了过来,拉着公子建便连连后退,嘴里喊道:“尸奴……尸奴交叠着爬上来啦!”
刚坐下休息的众人都满脸惊恐地爬起来,子明见小厮一边往回跑一边指着下方,急忙快步跑到了屋顶边缘向下望去,顿时惊得额角落汗。
那些已然站不起来的尸奴正爬到酒舍墙缘下,一个摞一个地搭成一个尸堆。后面的尸奴按腐烂程度地不同,依次倒在尸堆上,尸堆随之一尺一寸地慢慢太高。这么看,用不了多久后面的尸奴就可以拾级而上,爬到酒舍顶来。
“子明,与他们拼了……”
德沛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徐子明转过头,看见这个八尺多高的壮汉,此时也已经面色苍白,手也微微颤抖,想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可他浓眉之下的虎目坚定且淡然,那是一种经历过战阵者特有的,决意赴死的眼神。
“蛮牛,就真的不怕死吗?”子明问道。
德沛正色道:“为护公子而死,尽忠也;与义士并肩扶弱,得义也。忠义两全,死得其所!还有!请义士……唤我德沛……”
子明沉默地看着德沛,微微叹了口道:“也听不见你说了些什么,算了……”
德沛没料到自己一番直掏肺腑的话,子明竟然没听见,原本苍白的脸爬上一层微红,只好尴尬地挠了挠起了粟栗的脸颊。
但紧接着他便看见子明退后了两步,从背后解下那根齐眉高的槊杆,把那尺余长的槊头缓缓绑上。
见德沛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子明问道:“你们在都城繁华之地长大,可曾下河扎过鱼?”
“啊?”德沛不解。
子明绑好了槊头,抬手挥舞了几下。锋利的槊尖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子明的动作也干净利落,劲道十足,连刺如苍穹点星,横扫似舞蛟游龙。
此时恰好一个面容尚算鲜嫩的尸奴爬上墙来,露出一个脑袋。子明提槊扎出,又迅速收回,眨眼间尸奴的脑袋便穿了一个洞,摇晃着向后仰落下去。
子明转过头,看着瞪眼发呆的德沛,突然咧嘴朗声笑道:“德沛,此番我定保你们所有人看见日出。堆谷集安不安,我沙陲犀利郎,徐炯徐子明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