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们听罢一阵欢呼,公子建愣了一愣,随即哭笑不得道:“偶听人算账有抹零头的,哪来你这无故乱加零头的。且你撑了又哪有三十余合,不过十几回合罢了……”
可那些孩童们已经跑至几前,纷纷天揖道谢。公子建无奈,左右翻了翻,又找到一个钱袋放在耳边摇了摇,接着“哗啦”一声把里面的五铢钱全部抛到了前方地面上,那些小童们雀跃着捡了起来。
“六百枚,算上零头当七百枚,先欠你一百枚……”公子建笑道。
子明的脸抽动了两下,继而摇头道:“这撑死不过一百枚,还六百七百呢……不亏是贵家公子,学啥都快,学不要颜面也如此快……”
那个小女娃倒是不争不抢,此时乖乖地靠着子明,嘴里豁乱的乳牙嚼着梅干,把小脸撑起一个鼓包。
后面的西域商人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女娃,招手喊她过去。小女娃慢慢走过去行了个礼,西域商人哈哈大笑,也递给她一个小袋子,用囫囵的汉言说:“蒲桃干,好吃撒,吃吧吃吧……”
小女娃又是一个乖巧地行礼,接过了那一袋葡萄干,引得周围人一阵笑,尤其是那几个之前不动声色的匈奴人,此时竟然也目光似水地看着小女娃,为首一个浓须壮汉,竟然眼睛有些湿润。
子明看在眼里,心生几分好奇,便多留意了一番。就在这个空档,那三个野鬼一样的羯人,也招手叫小女娃过去,还从随身袋子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东西,对小女娃说:“小娃儿,肉脯,好吃,快过来……”
小女娃有些害怕地不敢靠近,那三个羯人收起了笑容,只是一味地重复:“肉脯,来,快来……”
小女娃怯生生地走向他们,可还没走几步,一个巨大的身躯便挡在了她面前,那三个羯人则被笼在了阴影之中。
来人正是德沛,他把小女娃护在身后,震着胸腔闷声威胁道:“收起尔等爪牙,别以为我不知你们要作何勾当……”
说罢他便把手伸到腰后,作势要拔出双戈戟。三个羯人收了声,不再招呼小女娃,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德沛,略带不服地低声道:“好大一块肉脯……”
说罢,三人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子明听见动静,这才反应过来这边的状况,连忙走过来把女娃抱起在怀中,同样给了那些羯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时老集正和小厮也匆匆从后堂出来,一边向各席酒客道歉,一边把小童们都撵了回去。
子明把女娃递给小厮,又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两只野兔交给小厮,叮嘱到:“收拾净了切片,用上月我自东都商人手里买的那个上林炉,把肉炙了,给娃儿们开开荤!”
小厮眼睛一亮,说道:“恰好后厨还余下两枚胡葱,可一起炙了!”
正往后堂中走的小童们闻言,又是一阵欢声。另一边德沛听到上林炉炙肉,腹中也传来一阵“击鼓鸣金”之声。
今日陪着公子建在这一带游历,本就饿了一整天,刚才又打了一架,德沛早就已经是饥肠辘辘。眼见那个子明已经和一众小娃往酒垆旁的后堂小门走去,他也悻悻然地朝公子建处返回去。
“子明,今日……并未有伤啊,甚好甚好。赶紧先歇歇,等下给我把那柱子修好!成天给我惹事……”
“知了知了!先给我打一觞酒吃,越老越啰嗦了……”
老集正嘴上数落着,但上下打量了自明一番,眼角却涌出了欣慰的笑意。
公子建见状,笑问道:“宫老,这位莫不是令郎?”
“他?吾儿?老朽何时造过这三辈子孽啊。正如公子所言,这就是个痴氓、浪荡子、盗跖之徒……”
子明听他这么说,赶紧指击酒坛打断道:“公子可只说了痴氓,后面都是你说的!你这是要赶在入土前,能多说就多说是吧?”
他眼珠一翻,又指向德沛说:“那柱子可是他踹翻的,这钱另算啊!”
老集正笑着摇摇头,却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转头对公子揖礼道:“方才那些小儿无知,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海涵……”
公子建笑道:“无妨。小儿无知,若没有人指示,也不会从后堂出来解围吧?”
老集正的小动作被点破,瞬间满脸尴尬之色,赶紧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开了。
那小厮此时又从后堂出来,手里端着两张小几,肩上搭着两条草席。他把其中一席一几随便丢给了子明,让他自己在酒垆旁找个空地坐下休息,就有去给德沛重新布置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