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纳完全不介意再给她们一个银币——他口袋里没铜币了。说话时,他放空的眼神一直落在快要死了的玛瑞的腿上。
那的眼神令玛丽心里很不舒服,很不好的事情一下窜进她脑中。她忽然担忧起安德纳是个有怪癖的人,担忧他喜欢这样肢体残缺的女性。她双拳紧握,警惕地看着安德纳。
安德纳站起身,拿出一根纸烟,一块嚼烟,自己点上一根后,问玛瑞:“嚼吗?”
从一开始,进门的时候,安德纳就注意到玛瑞嘴里嚼着什么东西,凑近后他闻到了烟草的味道。虽然他知道给病人,尤其还是正在发烧的人嚼烟不好,但也不差这一口了。
见玛瑞没理他,他把嚼烟放到玛瑞手里,轻声说:“跟烟草一样,放到嘴里就能嚼,这个比烟草味道好,至于我抽的这个,别想了,您没抽过第一口会被呛到。”
玛瑞的气色似乎一下子好了些,她捂住嘴,吐出含了不知多久的烟草,把嚼烟放进嘴里。
“的确……谢谢,您。”
“如果您不怕呛到,”安德纳对一旁的玛丽说,“您可以试试这个,我没有嚼烟了。”
接过安德纳新点燃的一根烟,玛丽默默抽着,她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羞愧。
“所以你们是因为没钱才没选择截肢的?还是因为怕从手术台上下不来了?”
安德纳希望是前者,而非两者都有。
“第一个是,第二个也是。”玛丽立刻替她的姐姐回答,“我听说如果死在截肢台上,同样会获得一笔赔偿,可后来,我又听说那些医生根本不会负责,尤其我跟姐姐只是两个女人,他们恐怕更不会进行赔偿。我害怕姐姐死了。”
她适应着纸烟带来的呛人味道,接着说:“先生,说不想要赔偿是假的。如果人都死了连钱都拿不到,那人岂不是白死了?如果注定要死亡,我希望姐姐多活一阵子,与其在剧烈的截肢痛中死去,不如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我怀里死掉。”
她有些激动,但安德纳能理解。
“我明白了。”
安德纳走回窗台旁,手指有节奏的敲起窗台,望着午后的太阳。
他既感到厌烦,又累得要死。
初夏,嗯,初夏,他思索着,植物们最喜欢的季节,蛆也喜欢,金黄色葡萄球菌也喜欢,我也喜欢。今天的风是鱼味的,哦不,只是我买了鱼。
如果没有火焰照着英雄的雕像,那英雄又算什么呢?
你又不是英雄,你何苦为普罗米修斯操心呢?
难不成你指望着有人对着你那张贴在荣誉墙上的照片说,“hatasthypity’srepense?”吗?
别搞笑了。
“洗衣房街2号。”
安德纳回头淡漠地说,心情又沉重又轻松。
“‘衣服香香找我们洗衣房’,进门后对一个很胖的黑头发女人说,‘我有一件黑色的衣服,把它洗成白色的’。记住,说两遍,第二遍把黑白颠倒一下位置。”
他边说边放下一枚银币。
“今天,还有明天上午都可以去,那里截肢不需要花钱,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那个诊所。我建议你们今天就去。”
抱着姐姐的玛丽思索好一会儿才问:“免费的诊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