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8年,5月21日,三点。
安德纳醒得比佐伊早,他失眠了。
昏暗的梦中,有人拿了几块破布堵住他的嘴,再束缚了他的手脚,循环着有关革新派老师、革新派同学、因他而死的农奴的记忆。
他再一次产生了一死了之的愿望,或者说,乞愿。他是不能自由选择死亡的可怜虫。不论在何时何地身亡,哪怕安德纳这具肉身化为一摊血水,他也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复活。
死而复生能复原他的身体,却治愈不了他的精神。
就像无论作成何种花样,面包依旧是面包,不会变成鸡肉。
通过自杀来调整精神状态是不可行的,甚至会使他的精神状态更差。
“咳……”
他咳嗽起来,边咳边瞧着佐伊那张不会有人拒绝与他约会的脸,他想用拳头在上面揍上几下,揍成一个月没人跟佐伊约会的猪头样儿。
他并不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的佐伊,缺德丧良才是佐伊的常态。
我是如何与两个缺德丧良的人成为朋友的?
因为我同样是缺德丧良的人。
“噗!哈哈哈。”
他紧咬的嘴突地喷出一个诡异的笑声,突兀的像是黑夜里打鸣的公鸡。
他扶着土炕的边缘,靠坐在土炕边,头埋进双膝,缩在那儿,笑声和呜咽声全都强压在胸口。
安德纳·里西海,你知道推翻农奴制是需要无数人的努力的。你为什么还要难过?为什么要因此痛苦?为什么不选择适应?更何况你都没试着为农奴做什么,你只是用这所谓的“良善”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凸显自己“独特”的思想,仅此而已。
不自量力的废物。
他就挖苦咒骂着自己,刺激着溃烂的伤。
这已经算得上除抽烟、喝酒、约会后他的第四大爱好了,一种能给予他区别于前三种的快感的爱好。
就这样,吃药、睡觉都无法解决的火气与忧郁神奇地被浅浅掩埋了。
他扶着脑袋,抬起头,发现佐伊不知从何时起坐在了土炕的边缘,歪着头,满脸困惑。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安德纳窘迫地说。
“就在刚刚,”佐伊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刚跟安德纳吵过架,“可是我好困啊,要不你自己去吧。伟大的太阳神说过,睡觉是男人最好的美容产品,女人的壮阳产品。”
说着,佐伊自然地躺下,被子又跟围巾似的裹在脖子上。
“啊?”
安德纳没想到佐伊真的钻回了被窝,他撸起袖子,走到佐伊的床铺前,深呼吸几下,迅猛地拉扯佐伊的被子。
”你给我起来……“
“不要啊……”
二人便秘似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言语激烈,音量却比不上蚊子。
“安德你这个野蛮人!放开我的被子!”
“起来!你是猪精吗?”
“我不我不我不我不我不!”
安德纳累得浑身是汗,那被子却跟他的噩梦似的紧紧缠在佐伊的脖子上。
勒死算了,他想。
“你是不是想勒死我?”
“我没有,”他立刻否认,“但我的确想把你弄死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