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地主点点头,“她啊……我还以为还能再活一年。”
“为什么?”佐伊问。
“那个小东西总是生病呐!”
“原来如此。”
佐伊把三枚银币拍在桌上,长吸一口烟,说道:“真是抱歉啊,这三枚是给您的赔偿,以及叨扰您一晚上的价格。”
他一点都不心疼这点儿钱,若是换成三个金币可能会心疼一些。
看着三枚银币就这样给了出去,给安德纳心疼个够呛,这已经够他的革新派诊所一阵子的基础开销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边说着,地主边收下了钱。
“我看外面不下雨了,我们去看看死了的农奴吧,您的意思呢?”
他看着佐伊踩灭烟头,有那么一会儿,瞧见佐伊的脸上挂着蔑视性的笑容,当在地主起身时,佐伊还故意吹了个口哨。
如此挑衅的姿态,安德纳只觉佐伊疯了,脑中想着如果地主又抄起那个血迹斑斑的板凳,自己与佐伊是逃还是打。
他真的很讨厌打架与争吵。
即使能赢。
天彻底阴黑了,刚才掉下的那一摞秸秆斜挡在路中央,院里浑身的泥巴的狗围在秸秆旁乱叫。
四人站成一排小心翼翼跨过去,不让秸秆脏了衣服。
感冒带来的不适令他很想钻进被窝睡上一觉。
佐伊跟在地主后,夏丽医生紧跟着佐伊,而他在跨过秸秆后走得越来越慢,像是脚受了伤那样。
他有些紧张,还很疲惫。
就在出门的时候,夏丽拉住他,对他说:“卡佩,您为何在这?”
安德纳刚念大一时,夏丽是皇家医学院的三年级研究生。二人唯一的交集是在校长胡安·查孔的办公室,可毕竟年级跨度过大,二人在一年的时间里,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来这里之前,安德纳考虑过遇到熟人的可能性。
名单上的人很多,他并不认为会遇到熟人,可他却遇到了,这令他不免有种被捉弄后的厌倦感。
对安德纳说完那句话后,夏丽就没再说别的了,只留下安德纳一人在最后慢慢走着。
外界的气温似乎比十分钟前冷得多了。
“哈哈哈哈。”
隔着老远,他听见了佐伊看马戏似的笑声。
“死相真惨,看起来还没到十岁吧?”还是佐伊的声音。
“幸好死的是她啊!这小东西从生出来以后,就跟个下不了蛋的母鸡似的。不过这才刚过了农奴普查,我要白白给她这么个死农奴交上十年的农奴税啊!”
佐伊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但没搭腔。
在他眼里,地主在以一种愚蠢的姿态向他乞求金钱,乞请赏赐。
地主那言行他令他作呕,那张平庸、愚蠢、自信的脸同样让他生厌,晃来晃去的脑袋活像是藤蔓上的烂葫芦。
除了安德纳,他不想给予任何人施舍。
更何况对他来说,给安德纳钱不叫施舍,那叫帮助朋友,帮助这人世间少有的良善之人不受贫困的威胁。若是连安德纳这样良善的人都要饱受贫困的折磨,那这世上便再没真正的英雄了——会帮助混血种的人是无人能与之睥睨的英雄。
因此,他现在的思绪一直落在忧郁的安德纳身上。至于地主反反复复哭诉的农奴税,他全当对方在狗叫。
安德纳也有点想笑,笑地主孜孜不倦地提起农奴税,笑佐伊装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