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怎么?难道作践了那么多人命后,你以为你还是最开始的你吗?”
铃中性的声音可以很甜美。
甚至可以甜腻。
祂用矫揉造作的甜腻声音蛊惑着、威胁着安德纳。祂能看到紧紧裹在安德纳心脏上的梦魇,脑中清晰可辨的纯真,以及被纯真吸引而来的黏腻浑浊液体。
“你看,你的两个朋友,哪个不是做过一堆缺德丧良的事情?
“快去吧,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拯救你的朋友。”
双眼一闭,安德纳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他一跃而起,身上的淤青瞬间愈合,带起身下数片干枯的草席。
朦胧的尘雾光线中,他喘着粗气,双眸变得灰白。
砰的一声,大胡子侍卫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喉咙被一手钳住,双脚离地,背部顶在土墙上。
“铃,你的力量确实很好用……”安德纳低声自语。
昏暗的牲口棚里回荡着大胡子挣扎的声音,他流着泪,眼中满是惶恐。
“哦!炫酷!你就像个在鸡窝扇着翅膀的大白鹅!不,黑鹅!”
铃就像个捧场的观众,快乐呼喊,还模拟出无数人在拍手的声音。
“闭嘴!”
安德纳灰白色的眼中闪过不耐烦的神色。
“用我的力量还这么嚣张!有本事你变回绿眼睛。”
“你闭嘴。”
霎时间,安德纳灯笼袖下的右臂青筋暴涨,手上的力道变大,硬生生掐断了大胡子的颈椎骨。
他侧身而立,不近人情的灰白色眸子扫着眼前的四名侍卫。
我究竟什么时候能不借助铃的力量呢?
他不禁这么想了一下。
他自身的魔力其实不弱,再过小半年,他就能从“增广法师”变成“真实法师”。
也就是从必须拿法杖才能施法的法师,成为一个不需要通过中介物就能施法的法师。
以他现在自身的水平,已经是同龄人法师中的佼佼者了。
更何况,他还有拥有天赋魔法。
如果没有铃的捣乱,他早就成为法师塔的高层了。
“呼……”
长吐一口气,安德纳握着大胡子的脖颈,与杰克面对面站着。
“对不起,”他说得苦涩,“有人让我杀了你们。对不起。”
话落,只见还活着的四人拿着长剑向他袭来。
由于地方狭窄,四人呈现两前两后队形。
不愧是职业的,安德纳想,这姿势真标准。
眼看长剑就要劈砍到自己,安德纳握着大胡子的脖颈身形一转,把奄奄一息的大胡子当成大锤抡了出去。
血液四溅,长剑击穿大胡子的腹部。
墙壁上、草席上、安德纳的绸缎衬衫上沾满血污。
“疯子……”
憨声音迅速拔出剑,向后退去两步,与杰克站在一起。
面对完全出乎预料的局势,杰克下达了命令:“制服他!我们有四个人!”
“哇,我发现你很喜欢用能够增强力量的魔法,是最近跟佐伊健身健多了吗?可是魔法不能让你长出漂亮的肌肉啊!”
眼看又有利器袭来,安德纳踏步向前二话不说再次用人形大锤接下,就像用鞭子一样轻巧。
他的衬衫若不是灯笼袖的,右臂的布料早就会被暴涨的肌肉撕裂。
即便现在,也能透过右肩紧绷的布料,感受到他的右臂究竟强力到何种程度。
“我不喜欢看肉搏,你用点正经的魔法。”
像是没听见般,安德纳机械又迅速阻挡了全部进攻。
好难过……
他麻利的动作下,是翻涌而上的悲伤。
他想起第一次杀死被侵略国的士兵后的心情。
随即想到消化难过的历程,最后想到用于自我洗脑的花言巧语。
如果我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如果我阻止不了这场战争,那不如听之任之。我只是个造成一切悲剧的因素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以前不也如此,现在又有什么区别,无非一个是被断送梦想后的自欺欺人,一个是被迫杀了人后的自欺欺人。
是啊,已经这样了。
为了我的朋友们。
“铃,你想让我怎么打?”
顿时,他眼前还活着的四个人不再是人了。
不,三个,就在他在思考那些时,他已经用人形大锤砸死了憨声音。
“把你手上的尸体扔掉,然后用魔法打他们!”
他没只回答个单音节的“嗯”,而是破天荒回复了一整个多音节单词。
“我知道了。”
扔掉手里早就死掉的大胡子,他跨过憨声音的尸体,与杰克对视着。
他看得出,杰克的警惕中带着恐惧与震惊。
“我会尽快结束的。”安德纳对杰克说。
边说,他边回忆着魔法书里的魔法们。
有铃的力量,实现哪种魔法都会很轻松。
咬咬牙,他决定挑战一下一个名字很可爱的、从未尝试过的魔法。
根系弹跳。
他脚下泥土地里的根系嗖嗖聚集,相互纠缠成一道道蓄势待发的坚韧藤蔓,只待安德纳下达最后的命令,它们就会齐刷刷跳出地表,把杰克他们当成皮球打来弹去。
可就在他准备下达最后指令时,他瞳孔内的灰白色消退了。
铃收回了祂的力量。
“铃!”
他能感到他的灵魂正退缩萎靡着,那绝望的感觉仿佛灌溉农田的水渠突然被污染了。
他本人虽有魔法,但除了用于感知周围魔力的天赋魔法“超感官知觉”,他必须使用法杖才能施展魔法。
没关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也不是完全要依靠法杖,毕竟马上就要成为“真实法师”了,集中注意力,集中……
下一秒,他感受到自身的魔力完全被封印了。
“铃!”
他终于明白铃究竟想做什么。
铃想看的不是他的反抗。
而是他惊慌失措的荒唐模样、滑稽模样。
他笑了。
“我早该想到的……”
他可怜巴巴向后小步退去,背靠于墙,像是喝醉了酒瘫软在地。
眼前,有三个身影向他飞奔而来。
长剑刺向左肩,面部直接一拳,腿骨被砸断……
“不够啊。”铃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的反应会很激烈。在你拿到沃尔克家族的那三张‘太阳乐谱残页’后,你对你的未婚妻突然冷淡下来以后,她的心境跟你此刻是不是差不多?但她比你绝望多了。我究竟什么时候,能看到你最绝望的模样?”
“绝望?你想多了。”安德纳笑得悲凉。“你的这种把戏,最多只是让我有些意外。”
“这样吗?”铃的情绪明显低落。
“嗯,你的行为,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