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8年5月15日,十一点。
最初,安德纳是缩成一团的。
房檐上的雨点和木桶敲得噼里啪啦,闹中带静。他大概对雨声情有独钟,缩着听雨,抖着吹风。
铃倒是做了点好事,止住了他骨折部位的疼痛。
整个人向上窜了窜,他换了个姿势,想边看雨景边寻找逃跑的机会。
外面灰蒙蒙一片,上面的灰是发蓝的,下面的灰是嵌在绿里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灰中有新绿、有絮白、有丝丝缕缕的雨串,生机勃勃。
安德纳知道,等雨彻底停了,杰克就会带着他离开勒林若西。
无论怎么走,路上一定会碰到治安侍卫,只要遇到了治安侍卫,他相信自己绝对能逃走。
对着治安侍卫当街大喊一句“这些人是西边来的叛乱者”,用不了多久,他与杰克那三人就会被关进监狱里。
谁让暮因尼亚那边总是不安分呢?安德纳轻蔑想着。
尤其是沃尔克家族。
又向上挪了挪身子,安德纳让脸正对风口,好好感受清凉的微风。
正吹得舒适,一直坐在室内的杰克起了身,靠于门框,成了块巨大的幕布,完全挡住安德纳向外眺望的视线。
杰克也喜欢看雨景。
这是山的半山腰,远看有农田,近看有枯井。
看着看着,阿卡莎·沃尔克儿时的模样浮现在他脑中。
“杰克叔叔,你看,这是我画的画,好看吗?”
活泼开朗,光彩照人。
“我要去找他!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的,我只想跟他!”
语无伦次,呼天抢地。
越想,杰克的心越痛。
他不是不知道他侍奉的家主对阿卡莎小姐的死一点都不在乎,他知道的,他比谁都清楚。只是,当沃尔克领主命令他前去夺回“太阳乐谱残页”,他燃起了希望与感恩。
您一定是想让我杀了安德纳·卡佩吧!
一路上,他都是这么想的。
“哎。”杰克叹了口气,为死去的两个下属。
他对安德纳短暂的疯狂没有太过震惊。
血统论早就根植于他的血肉。
身为贵族,总要有点过人之处。
杰克神色沉闷地转身走进牲口棚,用手按压不适的鼻子。
牲口棚没有窗子,光线很暗,他讨厌这种暗光。据说阿卡莎·沃尔克就死在了灰暗的地下室。往里走,难闻的霉味更加浓郁。正对牲口棚的出口处,躺着他最讨厌的人。
安德纳平静躺着,额头有道裂开的细口子。
他仍在努力看雨景,虽然以他的角度连门口的枯井都看不见。
见杰克朝自己走来,他想到一个问题。
难道你们就没去我的出租房找过“太阳乐谱残页”吗?明明就放在那里。
我仅有的八份都在那。
“嘶……”
许是山上的潮气太重,加上阴雨天,他的腿针扎一样酸。
他不光被杰克敲断了腿,还被利器刺伤的皮肉,流了不少血,把白色的衬衫染得红一块棕一块。他简单动了动肩膀,企图让紧黏皮肉的衬衫翘起,失败了。
“卡佩少爷,您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太阳乐谱残页’在哪吗?”
为什么不去我的出租房找一找呢?
“您刚刚杀了我两个下属。您总是喜欢一言不发。”
我知道。难道您想听我骂人吗?
您配吗?
“对我们这种平民就算了,为什么您,为什么你对小姐比对我们还要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