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志的话,在场的百姓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但是好多人眼中已经有了一丝犹豫。
陈志话中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大家围在这里不让陈志走,也只是一时之计而已。若是惹恼了朝廷派出大军,不仅陈志的人依然性命难保,宋州的百姓也会遭到连累。
当然,陈志的语气中也表达出他的不甘,他本以为自己这些年为朝廷忠心耿耿,立下不少战功。朝廷这次只会撤自己的职而已,现在居然会被斩首,还会牵连到一家老小。
“乡亲们,你们若是再不让路的话,我就自刎当场。”见众人依然不让路,陈志从一旁一名官兵手中拿过一柄长剑,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说道。
“陈将军!”看着陈志的动作,百姓们又开始骚动起来,终于有人开始迈开步伐,缓缓的向两侧移动,不多时,街道上便出现了一条可容囚车通过的通道。
囚车队伍继续缓缓前行,通过宋州城的城门一路往城外而去,这个时候陈志等人才发现,城门外也站满了送行的百姓。
经过前一次的瘟疫,和这一次北蛮人的入侵,宋州的人口已经大量减少,现在宋州几个县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万人了。
陈志等人一路望去,发现此次来送行的人至少有两三万人,也就是整个宋州百姓,得到消息能够赶来的人几乎全都赶来了。
囚车队伍一路前行,当所有队伍都出了城,走到人群尽头的时候,所有押送官兵都松了一口气。
看着囚车缓缓离去,百姓们心中充满不舍,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囚车离开的方向。甚至还有一少部分百姓,远远地跟在囚车后面,显然他们是想再送陈志等人一程。
囚车越来越远,后方的百姓被远远地吊在身后,到最后便看不到人影了。
“这群刁民还算识趣,如是再不放心的话,等到洒家调来大军,便叫他们命丧黄泉。”这时候,刚才还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太监钦差终于来了精神,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群狠狠地说道。
这太监刚刚说完这话,他得意的表情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因为他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
这支队伍站成四个方队,从人数来看足足有四五千人,而他们此时全副武装,他们的身份不难判断出,因为他们身上都穿着宋州军的军服。
宋州大军这在这一次和北蛮人交战的过程中损失惨重,原本两万来人的编制,到最后只剩下了六七千,虽然战后陆续补充了一些新兵,但人数仍然不足之前的一半。
而此时站在这里的这些人,他们都是宋州军中的老卒,这些人和陈志的感情是最深的,他们经历了此次事件的完整过程,所以对中陈志的经历感同身受。
“糟了,这些家伙想造反,你们快去通知宇文仲。”刚才还洋洋得意的太监心情一下子低到谷底,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一直在皇宫中顺水顺风的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这些宋州士兵的行动,显然证实了这钦差的话,士兵们看到了囚车队伍,队形迅速发生变化,将前方的道路全部堵住。
而这时候,十几个骑着战马的将领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他们全部是昨日被撤职的宋州军中重要将领。
看到这一场面,这太监双腿开始发抖,只是他的心中充满了后悔,后悔这一次争取到宋州宣旨的机会。
正在这时候,后方又出现了大队人马赶来的声音,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新任的宁远将军宇文仲已经带人赶过来了。
当这太监看清后方领头之人,正是宇文仲的时候,脸上立即露出轻松的表情,继而变得阴沉起来。他已经暗下决心,一旦有机会,一定要让这些领头拦路的人付出代价。
早晨营中士兵集合的时候,宇文仲一看军中少了大部分人,很快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即带着剩余的士兵追了上来。
双方很快在距离送走十几里地方遭遇了,原本一个军营的士兵,目前却分为了两个部分,他们面对面相对而立。
其中最尴尬的是宇文仲新任命的一些营指挥使和校尉,因为他们手下的士兵,居然悄悄跟着他们以前的将领离开了军营,显然没有把他们这些新领导看在眼里。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宇文仲心中十分愤怒,这些原本被自己撤职的陈志心腹,居然敢私自带着旧部离开军营。
“反了又怎么样?兄弟们为了大宁与北蛮人浴血奋战,死伤了一半多的兄弟,朝廷一两抚恤一两没有带来,还要擒杀功臣,这样的皇帝咱们不忠也罢。”前方的一匹战马上,一个身穿墨绿色战甲的将领大声说道。
而这将领的身旁,那十几个原宋州军中各级重要将领也静静的目视着宇文仲的人,用他们的行动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陆川,你可知道你们这是杀头之罪?”看到的领头之人,宇文仲怒不可遏,没想到这领头闹事的居然仅仅是一个营指挥使。
但是宇文仲没有想到的是,这陆川虽然仅仅是宋州军营的一个营指挥使,但他所说的营却是宋州唯一一个骑兵营,在军中之前直接听从宁远将军陈志命令,和几个校尉的权利是一样的。
这一次事件就是陆川从其中联络的,正好和一些忠于陈志,对陈志忠心耿耿的一些校尉和营指挥使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经过商量之后,便悄悄联络了之前的部下,便有了今日的行动。
这十几个领头的将领没没睬理睬远处的宇文仲,而是冲向囚车,吓得押送车的官兵们纷纷丢下囚车连忙后退,将囚车的控制权交到这十几个人手中。
“将军,要死咱们就一起死,要生咱们就一起生。”今日之事还请您做决断。
看到这一幕,陈志不由得热泪盈眶,他之所以甘愿接受朝廷的旨意,就是不想连累手下这帮兄弟们,没想到他们依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陈志知道,陆川等人有了今天的举动,不管结果怎么样,朝廷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他们依然迈出了这不可能再收回的一步。
这时候,围在囚车旁边的陆川等人,还有同在囚车中的秦达和胡怀智,甚至还有押在后方的陈志家人们,都把目光落在陈志身上,等他做出决定。
“陈志,你不是自诩对大宁忠心耿耿吗,只要你妥善处理这件事情,回到金陵,洒家一定会向陛下奏请,免了你一家的罪责。”这太监此时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他连忙对陈志说道。
“陈志,你要搞清楚,煽动叛乱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宇文仲也知道,目前这场面最有话语权的并不是身为宁远将军的自己,而是囚车中的陈志。
此时此刻,全场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陈志身上,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帮我们斩断囚车上的铁链。”陈志的一句话,让陆川等人欣喜若狂,众将领立即七手八脚地行动起来,不多时便将囚车里的人全部救了出来。
“宋州军众将士听命,陈志等人谋反一事确凿,大家随我一起擒拿反贼。”宇文仲见势不妙,准备先下手为强,立即大声下达命令。
可是让宇文仲没有想到的是,他大声吼出的命令,不仅站在对面的宋州士兵没有行动,就在他身后的兵将也站在原地。他从京城带来的十几个亲随,刚刚朝前走了几步,发现形势不对立即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眼前的这一幕,让宇文仲一下子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宋州士兵居然全部愿意听从一个被撤职的囚犯的命令。
“陈志,你可要想清楚,你迈出了这一步便没有再回头的可能。”没有了其他的办法,宇文仲只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陈志身上。
“我想清楚了,我已经糊涂了半辈子,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我陈志从军二十年对大宁忠心耿耿,没想到却换得这样的结局,我不想再做糊涂事了,从现在起,我陈志要为自己而活,要为这成千上万支持我的兄弟和亲人而活!”
陈志从囚车中站起来,立即由手下为他牵来他心爱的战马,骑上战马之后,陈志颓废的模样立即消失得一干二净,那个威风凛凛拥有自信的宁远将军又回来了。
“从今日起,我陈志不再听从朝廷号令,有愿意继续跟随我的兄弟请到我的身后,不愿意的兄弟也不强求,我会让人送上路费,并护送离开宋州。”陈志在战马之上,对着宇文仲身后的宋州兵马大声说道。
陈志说完之后,便静静地立在战马之上,眼睛看着对面的宋州将士。而跟陆川等人一起宋州将士,也将目光投向了这些之前的同伴。
没用太长时间的等待,便有许多士兵从宇文仲身后走出,缓缓朝陈志所在的方向而去,宇文仲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又看了看越来越多走出的宋州士兵,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铁青着脸任由身后的士兵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