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岁月长河,洞察过去,知晓未来。
这对于夫子来说,只是一种微妙玄奥的感受,他仅仅能从中垂钓出零散的碎影片段。
叶无妄闭眼消化脑海中的闪回画面,从泡沫般的虚幻中捕获点点蛛丝马迹。
窥探岁月长河绝非易事,任何不够格的存在都可能湮灭其中,他依靠夫子福德庇佑,目睹了短暂模糊的未来。
“有何感想?”夫子双手拢袖,开口问道。
“生灵涂炭。”
明明出口轻描淡写的几字,一瞬间却压得叶无妄喘不过气来。
何止是生灵涂炭!
天劫至,妖邪横行,古神祸殃乱世,夹缝生存的人终日生活于混乱扭曲之中,世间再无秩序和理智可言……
天道疯狂怪异,神佛混乱无常……
“吾虽说过对鬼神要敬而远之,可如今祸乱将至,又怎会真的避人身后袖手旁观,而置天下苍生不顾?”
竹叶纷乱如蝴蝶飞舞,风中带着丝丝清凉拂过,细嫩竹竿轻颤几下。
夫子说完,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田埂之中,立于城门之前,听司门者苦叹: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叶无妄从地上爬起,摆弄下红伞,将落于寝衣的竹叶扑打地上。
夫子的决心,他已然明了。
“晚辈明白了。”
“我会将曲阜牢狱发生的事记下,回头送往夫子住处。”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昔日龙栖山上我坟前入梦,不知先生赶到后看到了什么?”
夫子回道:“你在心窝处破开大洞,捧着心脏舔得正欢。”
“那场景着实怪异,我又不能放任你继续陷落下去,便抱起了一块石头,从身后将你打晕。”
“唔……”叶无妄哑然。
本以为夫子用的该是更飘逸超然的手段,不想计俩竟和自己如出一辙。
他摸摸后脑勺,或许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摸到了一块凹陷。
“谢过夫子。”
“这之后入梦的十几日里,你又见到了什么?”夫子问道。
叶无妄想了想,那梦中的事情就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了。
无数梦境混乱交织,奇诡烂漫,仿佛只身一人在无数电影片段里光速穿插。
每经历一段故事,便会有一个“他我”站出,想尽办法来侵占叶无妄的身份。
这之后,他足足杀掉了三千六百四十一个“他我”,才从身份的嫌隙中夺回了自己。
现在想想,那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还令叶无妄感到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
守在一旁的夫子乐不开支,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大家风范。
他勾起手指,在叶无妄身前轻轻点触了一下。
“无妄无妄,心无妄动,今日就走到这里吧。”
拨弄开翠绿竹海,夫子乘风而去,衣袖一甩,掀起满林的鸟语蝉鸣。
俯视苍翠画卷中的一抹淡红,他欣慰一笑。
少年所谓的“惑心”完全是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摘除,他这个老头子可是半点力都没出。
究竟要何种心性,才能在三千六百四十多次的迷失中保持自我,也难怪千万年岁月的片段中,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