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夫子便提议去林间散步,叶无妄自然没有拒绝。
余下的孔雀愤懑收拾着碗筷,不时抬头看下扆上绘制的两只鸳鸯。
不知小先生的书房中,是否藏着他采录异闻的书籍?
想了下,她嘟起嘴,抱着偌大木盆窜去了别苑前的水井。
……
林中漫步的两人,正享受着夏季难得的阴凉。
林中风声正劲,竹叶翩翩而下,落满少年红伞。
夫子就牢狱惨状一事,开口询问叶无妄。
叶无妄思索良久,实在有难言之隐。
“其中百余人死于自相残杀,三人死于我手,牢头则是自杀身亡,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并非本意。”
“有东西在促使他们堕落……”
这说辞不够隐晦高明,叶无妄心中一紧,可突然间又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他心中自嘲,又补充道:
“君子之交,想必该是以诚相待,晚辈居然因为莫须有的桎梏就对真相讳莫如深,属实不该。”
“夫子,这桩惨案,正是源自夫子最为避讳的鬼神。”
“出于安全,晚辈实在不想开口提及那古神名讳。”
叶无妄说道此处便沉默了,侧开伞望了眼林叶间的缝隙。
夫子未就牢狱一事继续追问,反倒自顾自谈起了一桩往事。
“昔日老夫与道家李尔有过一次长谈,他有一番‘道’的说辞,并将其视作世间起源。”
“老夫虽不醉心于此事,可后来也知他骑青牛过函谷关,有著作遗世……”
谈及此事,夫子脸上并无艳羡,坚毅面庞中有份如释重负的轻松恬淡。
“他似乎是对世间补全了一种残缺,可老夫竟也说不出是为何物,可能真就是所谓的道吧。”
“这之后,老夫静观己心,像内求索,也有了一番收货。”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如今所观所见,已通透清明,又怎会避讳鬼神一说?”
“况且吾心中所见实在难以明说,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你自己细细感受吧。”
听闻此言,不知为何,叶无妄心中突然清明如镜。
没有任何征兆。
一直以来,他作茧自缚,这个世界同前世所知的春秋战国太过相近,哪怕熟知人物的一言一行也出奇相似,他很难在自己的认知中作一取舍。
如今,他却明白了。
这个世界无关其他,只是太过残缺破损了。
鬼神现世,邪祟四起,道家老祖补全了“道”的概念,儒家至圣如今也有悟道迹象,加之早已兴起的武道,墨家尚未定论的奇技道……
所有的残缺之物正在悄无声息的补足。
假如将此世看做一场游戏,那就是测试期,漏洞过多,鬼神太过强大,仙人未出,玩家太过渺小。
“不对!我为何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多!?”
“头好痛!”
叶无妄强撑着伞,抱头依靠一根苍翠嫩竹旁。
“夫子,这是为何?”
夫子面色苍白,眼角处刀刻般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皱纹。
“无妄,吾只是将日后的一段岁月打入了你的体内。”
“你此时心中所想,便是未来岁月中的自己在为自己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