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
两声粗野的咒骂中,斗让抬手遮住茯苓的眼,将其护在身下。
浓郁的血腥气碾压过潮臭,叶无妄胃中翻江倒海,才下肚的饭菜顺延着食道滚涌至喉咙口。
两个粗壮汉子拖走了尸体,提桶清理墙上的脑浆血液。
借着这个机会,老牢头铲掉了附着墙壁已久的苔藓,将牢房内铺着的青石砖打磨得干净。
水卷起尘土,裹成一颗颗圆润的混黄珠子,散发着富贵豪奢的土腥气。
才燃起的微薄希冀,直消半刻便被掐灭。
叶无妄见清水冲刷着鲜血,一点点渗透进青砖缝隙,钻进他藏匿着的心之幽闭。
裘山死前的碎碎念,无一人听清。
叶无妄想起他死前的视线,分明落在了斗让夫妇身上。
那眼神难以琢磨,从愤怒到懊恼,再到愧疚痛苦,最终成为无可奈何的麻木,变作生无可恋的决绝,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联想到裘山妻儿的死状,一出俗套的悲剧推理在叶无妄脑海中虚构:
子君铜像滋生出某种幻觉,让裘山杀掉了年幼的孩子,绝望的妻子愤而自杀···
会有这么简单吗?
稍一抬头,叶无妄看见牢狱过道中的斗让和茯苓。
满桌菜肴几近未动,又放回食盒,被少女挎在手臂。
清秀精致的脸蛋儿上挂满愁容:
“不是说接手的是寻常案件吗?为何他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自绝?”
茯苓虽被遮挡住视线,没见到脑浆四溅的血腥场面。
但那沉闷声响,乃至于众人惊慌失措的举动,还是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他是个疯子。”斗让解释道。
“有些事我不好过问,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不要骗我。”
“好。”斗让应允道。
“你就知道好好好,我说过的···”茯苓跺着小碎步,有些焦急。
见状,斗让气笑道:“你说过的,要按时吃饭,有啥事儿心里不能憋着···”
“记得就好。”
茯苓愤愤转身,移步牢狱入口,又突然想起什么,回来冲叶无妄道别。
见身负镣铐的少年点头示意,她这才放心离去,斗让便步步紧随,直至送出这鲁地囹圄。
‘古代小夫妇的相处模式都是这般嘛···’叶无妄笑道。
等一下!
他心中“咯噔”一下,嘴角浮起的笑意淡去几分。
斗让与茯苓的“约法三章”,开始在叶无妄脑海中不断回荡。
有啥事心里不能憋着···
有啥事心里不能憋着!
‘对啊,我为什么就没想到呢?所谓的坦诚相待超出了阈值,或者彼此交心之事,本就是人心所藏掖着的最为阴险狠辣之处,那这场围炉夜话,可就十足变味了。’
······
夜,一弯冰轮孤零零挂于漆黑天际,和几颗孤星遥遥相望。
清泠辉光忽隐忽现,明灭不定。
山体阴影笼罩下的鲁地囹圄,像是晒死后的甲鱼遗留的壳。
结束了一天的粗活累活,各个囚犯大多沉稳入梦,鼾声此起彼伏。
叶无妄依旧坐于桌后,依靠墙壁,屁股有些疼痛发麻。
宽松赭衣半敞,露出他干瘦扁平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