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让见断舌太史闭目冥神,料想他心中另有所获,大气不敢吭一声,便直挺着身子静候。
良久···直到日上三竿。
年长的牢头进来添了几碗茶水,见气氛怪异,没敢多言。
安稳守在斗让身后的莽撞汉子终于按捺不住性子,凑到斗让耳边:
“头儿,这小史官兴许是在装神弄鬼,消磨咱们。”
“不可胡言!像你我这种只会在舞刀弄枪上卖弄功夫的,细枝末节上总会有所欠缺,无妄先生只是在构建我们所遗漏的那部分。”
汉子撇撇嘴,“头儿,季孙先生只是想要一个凶手,不是真相啊。”
斗让缓缓抬头,虽不言语,却是不怒自威,气氛瞬间降至零点。
出言献策的汉子头一缩,退至墙角。
才一回头,便看见铁青铜环上挂着的一颗邪笑的头颅。
操!
他猛踹裘山一脚,随即在草堆里擦拭下沾了点尘土的布鞋,生怕染上不得了的东西。
叶无妄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梦中没有恐怖的东西袭入,静谧恬淡。
等睁开眼,面前还是斗让那板正到近乎呆笨的脸。
方桌上添了几副碗筷,菜肴一如往常,只是多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几片茶叶在淡黄的水中上下摇摆,茶香随即氤氲开来。
本想着就无意的失礼之举道歉,可叶无妄动弹不得,只好作罢。
“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斗让给饭上添了勺肉汤,恭敬送至叶无妄嘴边。
半截舌的少年摇摇头,下意识仰了仰身子。
牢头那年纪尚且可以看做长辈,换做斗让,男人给男人喂饭,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叶无妄含住筷子,在桌角沾水写了“裘家子弟”四字。
“那游学归来的几人已经死在了裘山手上。”
叶无妄又用茶水写道,“尸检”。
斗让一脸茫然地盯着不真切的水痕。
好好两个字,凑到一起就看不明白了。
叶无妄一抬头,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个时代虽说有验尸人的存在,但大多技艺并不精绝,仵作尚未产生,照做战国架构后的发展趋势,距离那位大名鼎鼎的法医鼻祖出世,也还有千年之久。
那么问题便来了。
‘没有对死者伤痕作细致入微的检验,如何便将裘山定为凶手?’
‘体态粗壮的庄稼汉,搏杀三人兴许便是极限,哪里有多余的气力连斩十余人?’
‘子君馈赠,让他变得力大无穷,手段超凡?可此时他明明就被一众寻常捕人押解入狱了啊。’
‘还是说借用子君力量的代价是疯癫失常,所以捕人们有机可乘?’
嘎吱~嘎吱~嘎吱~
墙角处,异状再生,打断了叶无妄飘乱纷飞的思绪。
塞入裘山嘴中的茅草被咀嚼的稀碎,他的上下牙齿不断打磨碰撞,发出一种瘆人刺耳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啮齿类在无休止啃食坟地的枯骨,又像是夏夜潜藏人床底下的鬼魅在不停扣动身下草席···
‘我会不会入局太早了···’叶无妄心想道,身前已被三人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