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包厢。
坎特伯雷圣座支棱着小望远镜,仔细看舞台上的表演。
因为擎的时间有些长,要时不时换手。
这时,
咚——
鼓声响起,
最后一幕的表演结束了。
幕布缓缓拉上,
又过了一阵,演员们绕出来,向观众们行礼致敬。
整个剧场被热烈的掌声充斥着。
赞扬声也铺天盖地,
“真好!演得真是好!”
“哈哈哈!戴尔小姐厉害,竟然演什么像什么。”
“确实如此,她的洛丽塔根本看不到《罗马假日》里安妮公主的影子。”
……
“呼~”
一号包厢内的三人长出一口气。
大主教放下望远镜,随手揉着发酸的胳膊,真诚赞道:“陆爵士和萧先生珠联璧合,原作精彩,戏剧也不遑多让。当然,演员们演得也好。”
爱德华七世感慨,
“确实,两位主演的呈现都很好,甚至让我觉得洛丽塔和亨伯特是你情我愿的。”
“啧……”
大主教咋舌。
爱德华七世年轻时私生活混乱,
(继位后也好不到哪儿去),
难怪他会说出那番话,觉得是洛丽塔先勾引了亨伯特。
大主教说:“你情我愿……‘情愿’,要建立在对自己的行为有清醒认知的基础上,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会产生什么后果之后还这么做,那才叫作‘情愿’。当你看到孩子学成年人那样向你摇晃酒杯,你应该送她回家,而不是给她倒酒。”
爱德华七世笑,
“当然,我明白这个道理。我现在相当谨慎的。”
谨慎地胡搞八搞,不让外界知道是吧?
大主教听得直摇头。
又聊了一阵,一层的观众走得差不多了,
玛格丽塔说道:“圣座、陛下,我们也可以离开了。”
说完便上去扶住了大主教。
三人走出了包厢。
这时,等在外面的斯蒂芬森靠近,对爱德华七世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国王陛下一怔,
“给陆爵士的邮包送到白金汉宫去了?”
斯蒂芬森说:“好像是误会。”
他解释前因后果。
原来,一幅名叫《圣人》的油画被送往陆时在布莱雅路的旧址,
这幅画的名字过于牛x,
而且是通过法国官方渠道送来的,
再加上高更的后印象派画法,一般人根本看不出画上的人物具体是谁,
邮差便想多了,以为是法国官方送的礼,将之投递到白金汉宫。
爱德华七世大笑,
“确实,整个大英,除了英明神武的国王,还有谁能被称为‘圣人’?送到白金汉宫,不算送错!哈哈哈哈哈哈……”
大主教:“……”
玛格丽塔:“……”
斯蒂芬森:“……”
三人都被干无语了,
沉默在咆哮。
爱德华七世自己一个人干笑也笑不了太久,笑声就像一個正在漏气的气球,逐渐干瘪。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个……‘圣人’毕竟是宗教用语,大主教或许更合适?”
大主教满头黑线,
 ̄□ ̄||
心说,
我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轻咳一声,提示道:“我想,既然是送给陆爵士的,应该跟宗教无关。‘圣人’,在中国是对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学者的称呼,孔子便被如此称呼。”
爱德华七世恍然,
“那也对,‘圣人’蛮适合陆爵士的。”
他转向玛格丽塔,
“丽塔,一会儿你送过去吧。”
公主殿下雀跃地点点头,应承下来。
之后,三人离开了歌剧院。
玛格丽塔先去白金汉宫拿上画,随后便直奔宫殿街陆时的官邸。
陆时将她迎进屋,
与此同时,两个卫兵将画作也搬了进来。
玛格丽塔简单地说了事情原委,
陆时不由得笑,
“塔希提岛作为法国远在海外的殖民地,邮递工作只能由士兵承担,所以,这幅画才会被误认为是法国官方所赠。”
他说着,将绑画的绳子解开,随后掀掉遮罩的布。
《圣人》呈现,
两人都看得有些呆。
过了好一阵,玛格丽塔才说道:“好震撼的色彩运用。”
陆时浅“嗯”了一声,
纵使他不擅长艺术,可是对美的鉴赏能力还是在线的。
这幅《圣人》无疑是高更的集大成作,
因为区域色彩平面化,画面呈现单纯而朴实,但画中的“圣人”形象却形神兼备,具有强烈的装饰性和形式美感。
玛格丽塔打趣道:“这人物,有些看不出来是老师啊~”
陆时摊手,
“印象派嘛~难免。我倒是觉得挺像的。”
他指了指画中的自己,
“你看,我右手边,那里不是蹲着一只三花猫吗?明显是吾辈啊。”
“噗~”
公主殿下笑喷,
“要靠吾辈来辨认你的身份,这还叫像吗?”
陆时瞪了公主殿下一眼,随后将注意力转到画作之上,
坦白讲,《圣人》这个名字确实夸张了,
自己可不敢和那些先贤相提并论。
他思前想后,说道:“这幅画不适合在陆氏博物馆公开展出,只能私藏。搬上楼吧。挂到书房去。”
玛格丽塔“啊?”了一声,
“我来布置!”
她表现得过于热情。
陆时愣了半晌,才意识到原因所在,
想来,公主殿下是担心她的肖像画被替代,失去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两人招呼卫兵将画作搬上楼,在书房的墙上挂好。
等卫兵离开,
陆时指了指书桌,又指了指对面墙上的画作,笑道:“我现在啊,写作的间隙,伸懒腰或者喝一口水,都会看到咱们机智聪颖的玛格丽塔的肖像画。”
公主殿下脸红,
知道自己那点儿小心思瞒不住老师,
可是,被这么拆穿,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轻捶陆时一把,
“我可没有……唔……”
她的目光被书桌上的稿件吸引,
“老师,那是伱的新作吗?《月亮与六便士》才发表几天时间,你就又开始写了?而且,还是法语。”
桌面上摆的是法文机械打字机,
因为远远不如安德伍德5号那般流畅,所以影响了陆时的效率,
否则,以《小王子》的字数,他早就搞定了。
玛格丽塔好奇,
“为什么用法语?”
最真实的原因当然是原作是法语,其它皆为译本,
而译本,很难准确表达。
以《小王子》的第一句话为例,
“我六岁那年,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的名叫《真实的故事》的书上,看见过一幅精彩的插图,画的是一条蟒蛇在吞吃一头猛兽。”
就《真实的故事》这个书名,国内翻译的版本多得离谱,
《真实的故事》、
《丛林奇遇记》、
《百兽生猛史》、
……
千奇百怪。
但这并不只是简中译者才存在的问题,
就比如台版的翻译,竟然是《大自然的真相》,
同为汉语,差异巨大。
此类情况在英版、日版也十分普遍。
当然,这不能怪翻译者。
就像陆时在剑桥的第一次演讲时说的那样,翻译的过程,就是理解和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