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新生(2 / 2)

“能使王室灭亡的不是别人正是国王自己,国王重用蒂利尔即是给了这小人为王室挖掘坟墓的机会,若继续任由他在高位上胡作非为,待几处军事要地均落于他手,王后和内阁成员彻底沦为他操纵的工具。那么终日沉溺此中的国王焉能有好?一个心智昏聩的君王被权臣取而代之岂非顺理成章之事?您好好想想,看在下之言是否谬诌?”

“蒂利尔入宫之后国运始衰,恐怕一切要被长者不幸言中了。看来,我已无望继位,因为即使回到深水河城,没有莫里斯先生相助,要麦尔斯以寡敌众战胜拥有兵工厂供应武备的王廷军队终非易事,何况麦尔斯也未必会如曾经敬重辅国一般听命一个被废黜的罪人。长者既已为晚生铺就了回归平民生活的道路,我遵命奉行便是。想我与长者素昧平生,蒙您几番垂顾,拯援于死亡边缘,实是三生有幸,心中感激无以言表,唯有铭记不忘,以图日后报答。”王子深情说罢,大口喝下僧侣送到唇边的药剂。

奇苦无比的汤药入腹传出一阵咕咕咚咚翻江倒海般的鸣响,引发了摧心断肠般的疼痛。他感到体内似有一团滚烫的熔岩通过四肢百骸流尽周身,瞬间使麻木冰冷的四肢导入了无比灼热的温度,他尝试挪动不停抽搐颤栗的四肢,发现还仅是能吃力得将它们在床榻间来回摆动而已,见肢体上残留的紫色血瘀已逐渐消失,惨白的肉体恢复了往昔的红润,心中方感到稍许欣慰。

“你无须谢我,若你是个罪当合死的恶人,我自不会救你。”僧侣边说边揉压着王子的四肢,帮他加速将体内瘀滞的血液疏通到正常流淌状态。对他做完全身护理,僧侣扶他重新躺回床榻,收了碗盏自去。

王子一个人躺在孤寂的船舱内,盯着头顶的舱板愣愣出神,一整个白昼他水米未进,舱室里也未再有人影出现。直至夜幕降临僧侣才端进来一碗粥食放在小几上。

此刻王子已能自行起身,他支起身子注视着体态老迈步履蹒跚的僧侣在窗外月色映照下举止轻缓地放下粥碗转身默默离去,他黑色的僧袍和冰冷的外表与幽暗的黑夜宛若一体,呈现出死亡般的永寂。王子本想找他聊些什么,被他突然表现的凛冬一样冰冷的肃杀气质将所有交流的愿望都冻结了,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待僧侣离去,他强撑虚弱病体一扭一拐艰难走到放着粥碗的小几边。大口喘息着端起粥碗边吃边看向窗外月夜下的河岸景色,循着驳船在宽阔河流上划出道道涟漪将视线移向远方,岸边的荇草和群山在“突突”轰响的驳船行使间缓缓消失于视野。沿岸村镇的农舍偶尔传来几声犬吠,簇集聚居的沿河民舍里许多门窗灯火明亮,客店墙沿闪着霓虹光照的醒目招牌使他知道了自己正处身暮岩郡西部苍茫大山深处的阿尔迪河某一段河道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一幕,那曾是他最为眷恋的山川美景,他所深爱的淳朴子民,他一度坚信无论山川或子民,终将在他王袍加身的日子臣服在自己脚下。他可以骄傲的对全世界宣示这个国家属于他,国中万民无有不逊服者,万物无有不肃恭者。何曾想过,时至今日竟沦落到要背井离乡,永远辞别他热爱的土地和民众以及至高无上的国君大位。

他不禁悲从中起,凄然长叹,为自己的坎坷遭遇嗟嘘反思,仿佛自己决定将蒂利尔引掖宫廷之日起,事情的进展便成了理所当然。可莫里斯若未曾离去他或许有办法粉碎蒂利尔奸险的图谋。

他回望沿河一带景致,回想自己在和莫里斯共同出访金阙国时从陆路穿越过该区域也曾饱览当地山川美景。那会儿有智者陪在身旁,虽是初次前往北方大国缔结盟约,他也信心满满觉得成功在望。路上心境开阔愉悦,仿佛所见每一缕照亮前路的阳光都似在预祝他早日功成归来,每一颗闪耀夜路的星辰都是在为他的结盟之行点缀光彩。那时的人生春光明媚与此刻地狱般漫无边际的绝望真如天壤之别,不禁低声吟叹道:“先生,您现今身处何地,过得可还如意”

次日,王子已能灵活行动,对于帮自己躲过死亡威胁的神奇药物他大感兴趣,向前来探望的僧侣追问道:“敢问长者,您给我服食的是何物?在下虽久处深宫,却也时常外出游历,怎从未见闻世间有此神奇药物的存在?”

“它名为“死亡之旅”,是一位故人传授的秘方,材料由南大洋某些岛屿上独有的剧毒植被根茎炼制而成。人服下它,轻则麻痹昏睡,重则长眠不醒。中毒症状为脉搏气息停滞,血液循环减缓,周身出现类似尸斑的淤痕显露死亡表征,故得此名。”

“长者既有非凡神通,能将在下从戒备森严的死牢里救出,想必也有那权势煊赫的人物居中协助,疏通打点,才能成功完成此举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无可奉告,这里距丰沛城尚有一天航程,明日此时你应该在远洋货轮上了。你的新身份是名水手,到了聚宝国自有人接应你,那边的人会给你提供最完善的服务和建议,也会提供你从商所需之初始资金。以后,你就是聚宝国商人了,假使还想再回十方国要谨记千万别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若惹上杀身之祸,未必会再有人出来救应你!登船之前,仆人会为你供应所需物品,好好休息吧。”僧侣说罢,不理王子的挽留,转身漠然离去。

王子注视着他离开舱室走向船艉,放下拴于船艉的小艇后,独自绰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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