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公主缺席凯旋礼,国王就不介意吗?”麦尔斯不解道。
“介意?父王不会为了王室尊严,强制王妹出席此类场合,他亦深知王妹的倔强性子,倘使这般重要的仪式让她闹出乱子来,令王室颜面扫地,那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哩!”
二人说话间,忽听内侍高呼“国王王后驾到!”忙跟随分列两侧的众人肃立迎候。
国王夫妇走过了人们让出的通道,众人山呼万岁。君王伉俪笑容和蔼地向众人致意,领着大伙儿来到大殿外的长廊上。
随着国王夫妇走向预先布置的御榻上入座,众臣热情地围簇在二人左右,似有所指地抬手比划着国王大道上壮丽的场面跟君王夫妇进行愉悦交流。与此同时,寸步不离恭候国王身畔的厄兰德不时询问身旁另一位手握怀表的内廷侍者是否到了仪式开始的时间。
侍者目不转睛盯着手中怀表,每隔五分钟向他作一次报告,一刻钟以后,侍者给出了肯定答复。厄兰德即向国王做了汇报提醒,接着,国王起身走近紧邻白色大理石栏杆的演讲台,对着讲台上的话筒向观礼楼下,身跨雄健骏马矗立等候着的迪米埃斯率领的五人阅兵小组高声宣布了检阅命令。
五人阅兵小组成员向头顶观礼楼上的国王齐欠身行了个军礼,旋即拨转马头往右侧一里外整齐列队的军队方阵疾驰而去。
随着激荡人心的军乐奏响,受阅方阵自北往南有序齐步迈进,雄壮的军队昂首阔步走过观礼楼,引得现场宾客掌声齐鸣发出阵阵喝彩。国王大道两侧赶来观摩的万千庶众更是回响着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为击败强敌的祖国卫士们激动得手舞足蹈。
麦尔斯注意到一队队整齐跨步从圣贤宫前经过的方阵队员手中不再持有武器,转而以握拳贴胸的传统军礼做为士卒的统一军姿。这使他联想到上一回由他担任阅兵指挥官时惨痛的经历。那场浩劫使城北兵营的参阅部队近乎全部殒命国王大道,今次不配发武器的阅兵式显然是为了防范悲剧重演。
他心情渐趋沉重,下意识抬眼睃寻阅兵日惨案的刽子手奥勒米,却意外发现官居京畿最高防务长官的内阁大臣竟未出现在参加祖国庆典的宾客当中。一种隐隐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再一次产生了大难将至的压迫感,阅兵日惨案的血腥场景在他脑海中频繁的翻涌闪现,艳阳高照的上午他却忍不住打起了寒噤。忙不迭四下观望想找出不祥之感因何而起,冷不防眼神落在数丈外墙角处的蒂利尔身上。
此际,蒂利尔正和一名侍从模样的下人低头谈论着什么机密,并也用阴恻险恶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就连和他谈话的下人也以蒂利尔一样恶毒充满仇恨的眼神在他身上肆意扫视着。
麦尔斯正自疑惑这对主仆又在酝酿什么阴谋毒计,是否又是针对自己的歹毒陷害。只见,那下人伸手从贴身衣物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纸质文件袋交到蒂利尔手中,蒂利尔迅速从打开的袋口往里瞟了一眼,只一瞬间,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又从他身上扫过随之而来是嘴角露出的一丝蔑笑。
忽然,他将手中的文件袋对麦尔斯扬了扬,蔑笑转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而后转身大步朝御榻走去。
行至国王身畔,他对国王附耳低语一阵,又将文件袋交到国王手里,国王接过袋子从里头取出一份资料仔细阅览起来,脸上神情随着读过的内容,由喜转怒。
他收起资料,侧身对蒂利尔低声吩咐着什么,蒂利尔听了连连点头,之后,他转身返回原位朝等候着的那名送信人又是一阵低语,接着便打发他离开了观礼楼。
此时,麦尔斯终于相信了自己的预感。他知道那名被蒂利尔支走的信使必定是去调集人手赶来将他逮捕审讯。蒂利尔必定是搜集到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将之送呈国王且已获得授权对自己展开抓捕。
他正想去找身处廊道另一侧专注观礼的王子商议对策,不料刚刚离开的信使已领着两名宪兵登上楼径直朝他走来。眼见局势危急,他顾不得身份礼节,拽开健步朝王子迅速奔去。
待慌张跑到王子身畔,方欲开口,就被尾随而至的两名蒂利尔爪牙擒住双臂按到于地。
突然发生的紧张一幕令在场嘉宾尽皆哗然,王子的注意力被聒噪的人群从国王大道上气势恢宏的场面吸引回来,转头观望之际才发现麦尔斯不知何时已来到跟前。他被两名宪兵在一名黑衣人指认下拘执着,黑衣人身后跟着法务大臣希琉尔,两名宪兵是从他预先布置在观礼楼下候命的宪兵队里召来的。
“大胆!谁让你们这么干的?还不给我住手希琉尔,你又在耍什么花招?闹事也不看看时候,今天是你可以放肆的日子吗?”王子对希琉尔和他的手下厉声叱道。
“非常抱歉,王子殿下!麦尔斯涉嫌通敌叛国,下官受命将嫌犯逮捕审讯,还请殿下不要妄加阻拦,影响下官执行公务。”希琉尔话锋犀利说道。
“谁的命令蒂利尔吗?谁给他的权利拘捕内阁大臣!”王子怒气填膺呵斥道,洪亮的声音在观礼楼上回响。
众宾客被他的愤怒震惊得个个瞠目结舌,挤满人的观礼楼霎时间鸦雀无声。
王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引发的严重后果,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朝长廊上端坐御榻的国王望去,见国王也正对他怒目而视,顿时内心慌乱不已,不知作何反应,半晌不发一言。
国王并未就眼前突发事件立即发布指令,他兀自转过头去继续观看楼下的阅兵仪式。
在场的王公大臣,贵族豪绅见国王不予表态,更不敢妄加置评,众人怔怔呆立着,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执住麦尔斯的两个宪兵没有得到希琉尔指示亦不敢轻举妄动,刹那间,所有人好似廊檐下条石栏杆间纹丝不动的立柱,全无生命活力。
最终,还是麦尔斯为了洗刷冤屈先开口向国王辩白道:“陛下,微臣冤枉呀!微臣披肝沥胆报效王廷,未曾有丝毫懈怠,对微臣通敌叛国的污蔑,实为恶人蓄意诬陷。求陛下明察!”说着,他伏地顿首哀告不止,王子见状亦拜倒在地,极力为他担保。沃斯特也开言说项。
宾客里许多和赫斯家有交谊的亦纷纷拜倒求情,国王见此情形,起身离开御榻,行至麦尔斯跟前,将手中文件掷于地上,对麦尔斯问道:“你说通敌叛国系旁人对你恶意陷害,那么这些来自十字岬敌军统帅部的信件以及你亲笔签署与敌军私定的协议文件可会有假?
你好大胆子,竟敢背着寡人和敌国将领举行谈判,定下盟约。还跟敌军元帅楔斯暗中通同,约定里应外合再次攻占东部诸郡,给你承诺的报酬还不少哩---将军神威无敌,与远征军呼应举事,则可保贵国京畿以东广阔地域尽归将军所有,事成后,我方愿推举将军为东部诸郡新君。做为回报,只需将军将我方输入贵境之货物税率统一降至百分之十即可---多么诱人的条件!你与敌人还有多少密约是寡人不知道的!”
国王厉声叱道,不理众人苦苦哀求,大喝道:“来呀,将麦尔斯收押法务部监牢,详加勘讯,真相未查明前禁止闲杂人等探视,违令者杀无赦!”
国王说罢,麦尔斯即被两名宪兵架着带离了观礼楼。
当晚,首相府幽僻密室里,蒂利尔希琉尔和奥勒米在昏暗烛光下又开始了密谋他们害人的奸计。
“大人今天这一着走得真是妙啊!即使王子就在眼前照样保不得他麦尔斯,您是如何想到这条妙计的呢?属下跟您比起来真不及万一也!”
蒂利尔与希琉尔相对而坐对弈着,一旁的奥勒米为二人斟上美酒奉承道。
“哼!他麦尔斯以为打了胜仗就有了攀龙附凤的资格,一心要迎娶公主飞上高枝。却不知功高震主的道理,今时今日他在东部诸郡之威望便是君王也望尘莫及,偏偏他还死攥着兵权不撒手,这叫陛下怎能不感到忧虑?立不世功勋可以让他封妻荫子,同样也可以让他树敌无数。聚宝国就是他给自己树立的头号大敌,彼国对他誓欲除之而后快,这叫做借刀杀人!”蒂利尔说着拈起一颗棋子,悠闲地落在棋盘上。
“可是恩相,通曲敌国是夷族大罪,我们可千万要行事谨慎,否则,若令陛下知悉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呀!”希琉尔皱眉说道。
“这还用你说?倘非事关重大,倒该让耶莱来共议此事。只可惜此人生性多疑,奸伪张致犹甚于我,事若不密必是因他败露,故只得将他排除在外。也省去他为赋税冗务操劳的同时还得肩负扳倒政敌的重担!”蒂利尔呷了一口美酒若有所思道。
“这聚宝国也不是守信之辈,恩相和它打交道毋须多加小心!”希琉尔谄媚道。
“我当然知道这些道貌岸然的杂碎和金阙国的畜生是一路货色,皆为贪婪成性,虚伪无耻之徒。他们终日打着民主民权的口号骗取无知民众的支持,一旦擭取政权又干着盘剥民众的罪恶勾当---哼!‘民主’?暴民们拥有真正权力的那一天,老爷们个个都不得好死!这是个危险的词汇,假如不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赫斯家,我可不愿意跟这群拿所谓的‘民主’当耍子的疯子有任何瓜葛!”
“那么,恩相以为此番我们能将赫斯家一举铲除吗?赫斯家对咱们来说太危险了,我们几次将之陷于绝境,却又几次都让此一族死里逃生了。假若这回还让他躲过去,那么日后反过来找我们算总账时,咱们可都得倒大楣哩!”奥勒米对麦尔斯和他的封地军队感到由衷的畏惧,怯生生说道。
“这就得看希琉尔大人能否将这头掉进陷阱里的野兽困得尽量久一些了,明日我会奏请君王将北荠郡二十万常备军调往高登山郡布防,名义上是为了防备深水河城驻军因为麦尔斯受囚而反叛王廷,实则是对麦尔斯可能出现的潜逃进行截杀。我们已经被这位战神三番五次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活着回到军队中!”
“您就放心吧!我法务部的大牢进来容易出去难,陛下虽未让我对他用刑,我却也不会让他过得像家里一样舒坦,管保他进来时生龙活虎,出去了体弱躯残,至于能将他监押到几时---单通敌不报,欺君厥上一条罪名就够审他个一年半载了。这段时间总足够恩相把北荠郡的大军调回高登山郡了吧?”希琉尔得意说道。
“嗯,很好!纵然他在京畿多有耳目,不好下手加害,只要这军头敢从天生便是用来囚禁他的牢笼里出逃,那就只能怪自己命薄了。”蒂利尔说罢,三人不禁得意的笑出了声。
三个佞幸凑在一处密谋奸计,不防隔墙有耳,只在一墙之外的近处早有人伏于墙根细听,将三人密议牢记心中。若问何人这般胆大敢窥窃当朝三位最有权势的大臣密谋机要,并无他人,正是莫里斯于凯旋城王廷大桥上救下的轻生赌客---化名卡洛尔的莫伊。
在蒂利尔府上充当莫里斯细作以来,三年多时间里他往贝壳街那栋无人荒宅传递了无数机密信息,蒂利尔府上但有风吹草动莫里斯皆能及时获知。
当时莫伊记下蒂利尔等人的秘密谈话,以莫里斯传授给他的密码字符通过隐性墨水写在纸上,而后精心编了个外出的理由,换上寻常装扮,离了相府一路蹑踪赶到贝壳街一百号,于房间墙根处刨出那个埋藏地下的铁匣子取出莫里斯交付的密信,将自己的那张纸条塞进去埋回原来位置。而后一路谨慎的回到了城中。
过了两日,一位衣衫褴褛的游方僧侣出现在贝壳街附近,他身披粘满灰尘的黑色兜头僧袍,手拄一根不知从何处拾得的枯枝拐棍,仿佛长途跋涉了许多路程急于寻个歇脚处,正拖着疲惫的佝偻身躯走向两天前莫伊离开的荒宅。
那隐修士进入房间取出匣子打开后用随身携带的纸条替换莫伊放进去的笺纸,将铁匣埋好。缓缓从黑袍里衬取出一小瓶透明的药水,拧开瓶盖往摊开摆放在角落石板上的纸条表面洒下几滴药水,再将药水均匀涂抹于纸条上的每一个部位,又把纸条置于射进屋内的阳光下晾晒,干燥后的纸条显现出了许多黄豆大小形状怪异的字符。
隐修士看着纸条上的字符口里默念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将纸条对折成指甲盖大小的四方形纸片放进黑袍衣兜里,捡起倚在旧墙上的拐杖,缓步走出破屋。
这会儿他仿佛经过休息恢复了体力,脸上的倦容已然消逝,只是眉宇间仍留有沧桑尘霜。他昂起身躯,手里的拐棍从助行的支撑变成了旅者的随身点缀,向着斜阳西沉的方向缓缓前行,口里悠悠吟哦着一段出处失佚的古老歌谣:“啊!英雄浴血边疆,谁将刀剑作奖赏。英雄啊!结局何等悲凉,囹圄内笺命与谁寄望。何人许下公侯封赏,执笏秉圭朝堂英雄呵威震边疆鬓染霜,归来未逢慷慨君王天恩垂降”
麦尔斯被捕次日,他深陷缧绁的消息即传遍了十方国全境。刚被麦尔斯从敌人铁蹄下拯救出来的十方国民众感到无比震惊,举国哗然。民众对他受到通敌叛国的指责大感不忿,一如两年前阅兵日惨案对他行刺国王的指控引发的群情激愤,人们深信灾难的源头来自宫廷里弄权的一班佞臣。相较于两年前的民心向背在国王心中造成的恐慌,这回君王保持了泰然心态。
眼见外敌退去,顽石企业的物资保障了民间稳定的生活秩序,国中再无爆发大规模叛乱的风险,对于人们反对打压赫斯家的舆情,他禁止宫廷官吏向他提起。潜意识里赫斯家给他造成的困扰一直都是被当做威胁王权来处置,除非有需要,否则他更愿意将麦尔斯囚禁至死,而麦尔斯是否通敌叛国,他在战争中的表现已足可证明一切。
假如要从拥护麦尔斯的人群里头挑出一个最紧张最难过的,除去赫斯家的那些直系亲属们当然非公主莫属。
别看麦尔斯还朝后她负气不肯相见,可当得知他还没有进入总检察部履任正式继承皮蓬姆官衔即被国王打入法务部监牢受苦时,她痛苦得泪流不止,急煎煎奔回圣贤宫找国王求情开赦麦尔斯。
怎奈国王心意坚定,无论公主如何哭诉,终不肯还麦尔斯以自由。公主只能转而寻求王子想办法,可王子除了给她言语上的安慰也无能为力。见解救麦尔斯无望,连见一面都不能够。她更加悲伤难过,整日呆在公爵府沉浸于近来疏离麦尔斯的种种悔恨中。
王子怕她悲伤过度干出什么傻事来,连着陪了她三天三夜说尽了好话,才在第四日清晨见她有所好转。
她一改之前颓废模样,整个上午涂脂抹粉,精心打扮。王子见她如此,料想她必欲入宫行走,倒也宽心,至少她不再自暴自弃。
他对公主微笑说道:“王妹连日伤感,身体渐趋憔悴,王兄见之心如刀绞。正发愁不知该如何帮你消解悲伤,如何今日倒自己振作精神了。”
“我便是哭死在这儿,也不能将麦尔斯救出监牢,为了他我也得好好活着。自今日始,你不把他从困厄中解救出来,我绝不停止为他奔走求告的脚步。”说罢,她命仆人收起梳妆匣,起身在镜子前理了理鹅黄色的蕾丝套裙,调整了宽沿帽在鬓旁倾斜的角度,转身只对王子说了句:“我要再次入宫求见父王。”即带上贴身侍从匆匆走向停在公爵府后院的车驾。
王子紧跟上前对已经坐进车厢的公主问道:“假如父王还是不答应释放麦尔斯,你又待怎样?”
“除非他重获自由,否则我决不罢休,我定会为了麦尔斯抗争到底!”说罢,不等王子再次开口,急不可耐催促着驭手立即启程。
一切确如王子所料,公主回到圣贤宫便吃了国王的闭门羹。她在觐谒殿外的候见室等了近一个小时未得国王传召,于是独自前往国王寝宫,又被厄兰德带领的内廷侍卫轰了出来。
她铁了心非要求个准信儿才肯离去,压了压心头烦乱情绪转身去往王后居住的新宫。
新宫是国王为新后所建,前依御花园亭台水榭,后傍林木葱茏的十方山,环境清幽雅致。为建造宫殿,国王征发数万民夫,排干御花园内的一座人工湖,日夜赶工,只花了半年便建造完成了宏伟华丽的宫殿。
公主本以为王后也会像国王一样拒绝接见她,当前去通报的侍女回来告知王后传召的懿旨时,令她大感意外。她知道新后在国王心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只要新后不计前嫌肯为麦尔斯美言,国王定会同意释放麦尔斯。为此,她愿意做出任何牺牲弥补曾经对年轻王后造成的伤害。
“呦快看看,这是谁来了!这不是十方国的公主殿下吗?”公主被侍女引入待客室,也斯帖端坐华丽典雅的鸾座上,左右侍立着两名表情庄严的宫女。公主甫进入室内王后即蔑笑着说道。
“母后有礼了!”公主躬身行礼道。
“不敢当,不敢当,公主较本宫年齿稍长,本宫岂敢以公主母后自居,倘传与人知了,倒笑我不晓事理,也会让人笑话堂堂一国公主反尊晚辈为母,空作践了公主威仪呀!”
“母后言重了,您贵为王后,是万民之母,十方国世界焉有人敢不顺服。”公主陪笑道。
“是吗?数载未见,公主变化真大哩!自打在佳妍宫挨了鞭笞,本宫再未往那伤心地去过,竟不知公主已出落成尊法崇礼的贤淑佳人了。可是说到底,我还得感谢殿下赐我一顿鞭笞,否则怎会有今日之荣宠加身,这新宫比起佳妍宫如何?”王后语露讥锋,脸上始终保持凛然之色。
“母后恕罪,儿臣一时鲁莽冒犯了母后,罪该万死,只要母后能宽恕儿臣,儿臣甘愿为自己犯下的罪行领受母后任何责罚。”公主拜伏于地,对王后说道。
“罪行?快别这么说,陛下尚且不认为你有罪,何人敢说殿下有罪?倘使您果真有罪也该去向那些因你而死的侍女寻求宽恕---对了,你去祭拜过她们了吗?她们活生生的被埋进了地穴里,死状之惨烈想来便令人毛骨悚然。嗨---,命运这种东西真是捉摸不透呢,幸运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上天感召托举高位,若是不幸,即使身在天阙也会横遭厄运被罚下地狱,盛年横死。
所以跟着什么样的人作伴真的很重要哩!你说对吗,殿下?”
王后刻薄的言语句句让公主感到锥心刺骨,她明白王后是不可能答应自己请求了,但是为了麦尔斯,她仍需尽力一试,希望能让王后冰释前嫌,这是她唯一能帮助麦尔斯的办法。她匍匐在地不住向王后发出哀求,而王后每次都将公主乞求原谅的话语轻描淡写地略过,转而说些与和解无关的话题。她当然知道一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公主突然自贬身份拜倒在自己面前是为了什么,也打定主意,绝不会满足公主的任何要求,甚至都不会给她提出来的机会。
二人僵持着过了有两个小时,宫女来报首相大人求见。王后便对公主说道:“殿下,本宫与首相尚有要事相商,不能久陪,您自便吧。需要什么跟仆人吩咐一声就是了,不需跟本宫客气。”说罢,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转身领着宫女踅入后门通往内殿的长廊。留下失魂落魄的公主在屋子里呆怔半晌,末了只能无助的黯然离开。
王后在发布懿旨的新宫彰德殿接见了蒂利尔。
两人见面蒂利尔对王后作揖道:“不知王后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大人不必拘礼,若无大人引荐焉有小女今日殊荣,小女亦是知恩图报之人,岂能在大人面前卖弄王后身份。何况大人才雄德厚,亦非小女所能驾驭,今后大人见了小女大可免去诸多繁琐礼仪,太拘谨了反叫小女无以自处。”王后走到蒂利尔近前直视着他,神态妖媚,轻声细语说道。
她紧挨着蒂利尔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蒂利尔能清晰的感受到姣美的王后口中呵出的诱人气息。
“王后特意召微臣前来只是为了倾诉对微臣的感激之情吗?”蒂利尔满脸狡诈的说道,对王后的引诱不为所动。
见蒂利尔不解风情,王后收起轻佻举止,窘怯不失严肃的说:“本宫召你前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既然大人不耐烦,本宫不说也罢。大人请回吧!”
“呵,王后何必置气。微臣不过担心后宫耳目众多,王后举止稍有失当,传入陛下耳中,微臣可吃罪不起!”蒂利尔佞笑着解释道。
“放心,量他们没这个胆儿。与本宫作对有什么下场,这些朝夕陪侍在侧的人最清楚不过。倒是大人何必这般惧怕,本宫只是想对大人表达倾慕之意,大人竟似泥塑木雕,毫无人性情感,也不知怜惜我柔弱女子幽居深宫之苦楚。”王后突然诉苦起来,惺惺作态之举令蒂利尔感到厌恶至极。
他不想继续作无谓纠缠,直奔要诣说道:“不知王后召微臣前来有何要事?若有微臣效劳处,微臣必当鞠躬尽瘁。”
“呵呵,这件事还非得劳驾首相大人出马才能办妥。”王后笑嘻嘻说着屏退左右,着蒂利尔近前悄声说道:“首相大人,本宫怀孕了。”
蒂利尔正诧异为何王后要支开左右和他说话,听王后说怀上了国王子嗣,不解道:“此为十方国幸事,何以要避人耳目来说?”
“这自然是天大的喜讯,只是这腹中孩儿是个公主也罢了,若是个王子,将来也无望继位,想到此处总令本宫寝食难安。是以,本宫特召大人前来商议。想首相大人是小女子一族富贵的恩主,断不至冷眼旁观由您一手提携的王后在陛下百年之后落得个被新君残害驱逐的下场吧?”王后哀戚道。
蒂利尔颔首低语道:“也是,辅国继承大位已成定局,若让他登基为王,你可休想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享用,那时将你一族从王廷贬黜,斩草除根也不是不可能”
“正因如此,我才让你来替我做主,若不争得储君之位,我宁愿乞求陛下赐我儿一公侯禄位伴他一道荣归故里,也不愿留在这了无生趣的深宫内苑,成天为了可能降临的厄运担惊受怕。”
“这可不好办呀”蒂利尔故作为难道:“你瞧,如今辅国位高权重,他在宫廷的地位仅次于陛下,我见了也需对他打躬行礼,再者,历来为京畿武备中坚的城北兵营也归他掌理,何况他还控制着里雅尔城内警力最多的内务部。凭他具有的这些优势,纵使您能说动国王褫夺辅国的一切封号,废黜他储君的身份。只要公爵卫队和内务部的宪兵队对他誓死效忠并发起叛变,凭禁卫军孱弱的军力是难以招架的,但这还不是最难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