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贵客稍安勿躁,一切还不是太糟,我们且入内室细细商议。依我看,将军能安全抵达敝人居所,事情便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莫里斯慢条斯理说道,领着二人走向待客室。
进了公馆毗邻后花园的待客室,莫里斯吩咐仆人呈上饮品,示意二人就坐。麦尔斯走到背对后花园的一侧坐定,见茶几上放着和他早晨撕碎的那份一模一样的报纸,熟悉的版面赫然在目,他的眼神里瞬间燃起怒火。
莫里斯俯身收起报纸交予仆人归置了,寻位子坐下说道:“将军无须过于气恼,蒂利尔此人我们好歹都和他打过交道,既然是一无耻下流之辈自是无所不为。还是多想想如何应付这恶棍又一次的卑劣挑衅吧!方才王子所言一语中的,下一步他必会动用手中权力从名誉侵害发展到肉体伤害,那时就全指望兼任内务大臣的公爵大人了,你有调动京畿治安警备力量的权力,蒂利尔一时间必不能对赫斯家构成生命威胁。”
“先生是要我派内务部宪兵队保卫赫斯家成员安全吗?”王子问道。
“这仅是权宜之计,蒂利尔定会从陛下那儿求来敕旨,剥夺内务部对赫斯家的管辖权,您应当力争主导对赫斯家的审判权,只要殿下有了审判权即可赦免赫斯家不存在的罪行。倘使审判权下发给法务部,即便最终判决赫斯家无罪,被希琉尔这个蒂利尔的刽子手攥在手里,赫斯家人也是凶多吉少,怕是等不到审判结束就遭遇不测了。”
“我懂了,既是无法阻止蒂利尔恶毒陷害,就必须阻止谣言掀起狂风巨浪,可父王若决心除去赫斯家,又怎会将此重要环节交给我执行呢?”
莫里斯摇头微笑道:“你还是不了解陛下,他并非一定要铲除赫斯家,陛下一直以来的心愿是收回封地军队的指挥权,这是阅兵日兵祸给他造成的心结,是保护他做为无尚君主受到羞辱后维护权威最有效的方式,是权衡利弊后将各方损害降到最低的最佳方案。如此他既不用伤害赫斯家人又能切实维护君主尊严,但赫斯家以武功彪炳著称,受到民众和地方贵族一致拥戴,长期以来赫斯家都是地方贵族推举出的制衡王廷专断的首领。十方国历史上王廷与地方贵族围绕赋税矛盾爆发了无数次血腥战争,自从十五世先王采纳了贵族议会制双方争斗才有所缓和,到了二十一世先王同意将城北之地划给贵族阶层屯扎武装,双方才彻底放弃了武力斗争。
此时王室重新对赫斯家及城北兵营进行打压,真实用意自然是针对长期制约着王廷增税的地方贵族们。只有将封地军队收归王廷所有,陛下才敢放手向全国贵族开战,他想除掉的是整个贵族阶层而非仅仅是赫斯家,为实现这一目的,自然不可能过早的吃掉赫斯家这颗贵族们布设在京畿内的棋子。否则,就极有可能使遍及全境的世家贵族风声鹤唳,发出颠覆王廷的共鸣!在这个特殊时期,国王绝不会乐意见到这种情况发生的!”
莫里斯表述着他对这场突兀的政坛纷争的看法,同时极力安抚茫然失落的麦尔斯,麦尔斯终究是沙场冲锋历练出来的热血男儿,想到家族名誉无故受辱原本义愤难当,见有王子和莫里斯与他同仇敌忾立时又恢复了战场上那股越挫越勇的斗志,恨恨道:“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我发誓定要让抹黑赫斯家的恶棍付出应有的代价!”
当时,三人聊了许多处理这场骇人事件的办法,始终没商量出妥善的解决之道,至傍晚时分彼此分别时仍未拟出明确的计划,于是定于第二日再次筹商。
离开温泉山公馆,王子与麦尔斯一同回里雅尔,在国王大道上分别后各自归家。
麦尔斯回到家中已是深夜,仆人开门将他迎入院子低声道:“少爷,全家都在厅堂等您哩。”
他将马匹交给仆人,穿过院子朝亮着灯火的前厅走去。
“父亲母亲,你们何以还未就寝?柯德妹妹也在怎不劝劝二老噫---公主殿下也在哩”他看见柯德身旁的公主惊诧道。
“外头的风言风语已经传遍了京畿,可能这会儿已经传到了深水河城,他们因为你不肯做说客,便使出这下作手段中伤赫斯家,我和王兄不会坐视不理的,我们定能再次瓦解这伙小人的恶毒陷害。”公主啜泣说道:“父王拒绝见我,如今后宫为新后所把持,他们没有禁锢我的自由却极大的限制了我的权力,我只恨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说着她猛地扑进麦尔斯怀中放声抽泣起来。
“你已经为赫斯家为我付出了太多,就别太自责了。”麦尔斯抚摸着公主后背安慰她将之扶回位子上,自己也瘫在座椅上喃喃道:“手里无兵好似失去利爪尖牙的猛兽,我们就要被关进牢笼了是我害了大家”
“别说这些丧气话,讲点有用的,”皮蓬姆嘬了一口烟斗幽幽说道:”你和王子去温泉山见莫里斯商量出什么办法了吗?”
“先生说下一步蒂利尔定会以有伤风化为由将我们逮捕审讯”
“他敢!这人面兽心的畜生干出此等泯灭人性的事来还不够吗?他要无法无天到什么时候?”公主泪眼婆娑嗔骂着。
“呵,恶人做恶还有个完的吗?”皮蓬姆蔑笑道:“这恶棍就是靠着做恶才爬上高位的,利用罪恶博取的成就注定需要在罪恶中才能长久维持。除非他无力做恶,否则将无限重复屡试不爽的成功之道。”
“那么公爵大人的意思呢?他有什么好法子吗?”沃娜怯生生问道。在权力斗争方面她几乎一窍不通,对此她向来谨言慎行。
“公爵和先生的看法是一致的,先生建议公爵争取对赫斯家的审判权,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先生说假如我们落在蒂利尔一伙手里,必有性命之虞。”
麦尔斯方说罢,沃娜也忍不住伏在身畔的皮蓬姆肩上啜泣起来。
“母亲大人,您别太难过了,明日公爵与莫里斯先生会亲自到家中与我们共同计议应对之法,放心吧!我们定能度过这场灾迍的。”麦尔斯安慰道。
“老天爷呀!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赫斯家?我们清清白白历世数百载,何以今日有此不公之事降临到身上”沃娜哀叹道。
“母亲,您别太伤心,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被那伙无耻小人已不知伤害了多少回,不都安然度过了吗?这一次定也能化险为夷的。”柯德握着坐在身旁的公主的双手,对沃娜劝慰道。她是个不轻易外露情感的稳重女子,现在屋里只有她和皮蓬姆气定神闲,仿佛一切不过是发生在屋外的暴风雨,尽管眼前疯狂肆虐终究还是会消散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