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尉应了一声，奔至二人前方，于路引导着二人穿过敞开的栅栏门。大门内侧有一座紧挨寨栅离地三米的检阅台。二人登上检阅台，王子对台下的上尉说道：“可以开始了。”

那上尉应了声喏，转身小跑下了检阅台直奔数十米外排列着火炮机枪的工事，只见上尉对工事旁一队站姿笔挺的军卒高声命令道：“全体战斗人员各就各位！”

士兵们像上了发条的钟表敏捷地三人一组进入放置机枪的工事内，五人一组进入放置火炮的工事。

上尉又喊了一声：“装弹！”

士兵们利索地为机枪装弹链往各型火炮炮膛里装填弹药。

一切射击工作准备就绪，只听上尉最后发出射击命令：“预备---开火！”

刹那间，枪弹出膛的震耳轰鸣响彻山谷，谷地另一端山坡处几乎同时传来了轰轰隆隆的炸裂声。操作火炮的士兵们每一轮齐射过后在长官沉着指挥下有序装弹进行再次射击，轻重机枪不间断的往外喷吐着火红的枪焰，整个坡地在炮弹持续射击下烟尘四起，仿佛火山爆发腾起的滚滚浓烟。

射击训练持续了十来分钟，麦尔斯被隆隆作响的轰鸣声震得鼓膜生疼，见还没有停下的迹象，只得央求王子结束训练。

王子遂吩咐近旁小卒通知前方负责指挥的上尉结束训练。麦尔斯心不在焉的对火炮性能赞美一番看看时近正午，表现出归去之意，王子诧异道：“你就不想到射击场彼端亲眼看看在重火力武器射击下，弹着点被轰炸后的场景吗？”

“我和我的战士们被敌人以百倍火力攻击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些武器的破坏力，如今我无一官半职挂身，做为普通民众，我最关心的是此刻已近正午时分该寻个什么去处把肚子填饱哩！”麦尔斯莞尔笑道。

王子原是要向麦尔斯展示兵工厂在他经营之下如何峥嵘耀眼，何曾想他在看到此前最为在意的战争中制胜武器时，竟不为所动。兴许是国王对他罢官夺职令他心灰意冷，对战事失去了兴趣。但王子对一切不如人意的现状亦无力改变，只好扯些无关痛痒的生活琐细絮话，对麦尔斯笑言道：“也罢，贤弟远道而来我本该大设筵宴盛情款待，只是愚兄肩负赶制武备的重任时刻羁留在这荒山幽谷中难有闲暇与贤弟举杯对酌。再则世道昏乱商贸中断，民间货品匮乏，若是在里雅尔犹能为贤弟略备薄酒相待，可在此地怕是只能招待贤弟些粗茶淡饭了。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贤弟勿要嫌弃。”

“殿下太过客套了，我行军打仗时没有少吃粗粝饭食，莫非只有殿下能为祖国吃斋茹素简朴生活，我却没那份忠义之心？”麦尔斯反问道。

“你知道我本意并非如此，可话说回来，哪怕是商业凋敝贸易断绝，某一地的奢华和丰饶也不会有丝毫减损---”王子话音未落，麦尔斯抢言道：“你是指温泉山公馆？”

“嗯，莫里斯先生是个极注重生活情调的人，他也有能力维持自己为生活定下的优质准则。任何时候温泉山公馆和他在国王南路的宅邸里的装饰布景与生活方式都是上流社会交际圈讨论的主要话题，是贵族士绅们争相效仿的对象，这已经成为我们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了。他是时尚的风向标，众人争相引为生活中的比照，却没人真正做到像他那样每天过着饮宴狩猎格斗射击的闲逸日子。

他在距温泉山五里之遥的霍里谷地建起了一个气派的赛马场，场地里饲养着来自金阙国最上等的纯种赛马。除了恢宏壮丽的场馆，还有花样繁多的娱乐设施，他以聚宝国的工艺水准把温泉山方圆十里属于他的一方天地建成了人间乐园，与他有交情的众多士绅贵胄都是霍里谷地的常客。近日费希斯王子到访，正于温泉山公馆接受着他的款待，你倒可以去会会我们这位共同的朋友。他在十方国和金阙国结盟这件事上可是出过力的，在对我们需要物资援助时也贡献了鳞洲国的一份力量。

总之，这位王子是我们非常重要的朋友，我觉得你和他以及莫里斯先生在一起时定会有聊不完的话题---无论是战局，政治见解，或者时尚品味！”

王子与麦尔斯边走边聊出了校场，走向牵来马匹在道旁等候的卫兵。两人从卫兵手上接过缰绳正待上马，忽见上尉从军械房里急煎煎跑出来。边跑边对王子高呼道：“报告殿下，指挥部信息收发室收到乌格郡大墨矿石冶炼厂，弗歇斯郡玄铁矿石冶炼厂被法务部查封的急电，请殿下过目。”

王子从气喘吁吁的上尉手中接过电报，面色凝重默念着。

“哼！这个蒂利尔越加放肆起来了，竟敢派人查封兵工厂运作赖以维持的两处原材料供应地，他这么干等同跟我宣战”王子合上电报喃喃自语，扭头对麦尔斯笑道：“贤弟觉得我这四万封地卫队与你当初驻扎于此的八万卫邑军较之战力如何？”

“假如你的四万军队都能向刚才那些校场上的军卒一样熟练操作各类火器装备，比之当年的城北兵营足能以一当百。”

“既然如此，蒂利尔此举何意？”王子将电报递与麦尔斯满脸不屑道。

“显然，这奸佞是想激怒您，让您滥用武力做出鲁莽的事情。如此一来陛下便会对您产生猜忌，继而剥夺您的兵营控制权，甚至褫夺殿下城北公爵的封赏。是以，动武一事牵动大局，殿下万不可鲁莽冲动，掉进那奸邪小人的圈套。”麦尔斯劝道。

“呵，那小人仗着父王宠信为所欲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明目张胆的跟我斗法。也罢，谁让他是父王的亲信呢？合当他猖狂逞凶！我且将此事上奏父王，看他如何处置这胡作非为的恶棍---贤弟，我本要与你同往莫里斯处小聚，奈何事出突然，只能让你一人寂然独行了。若你不嫌聒噪倒可邀上王妹同往，她可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奇妙有趣的霍里谷地再适合她不过了！”说罢，王子叫上一名卫兵陪同麦尔斯去兵营里的膳房用餐，自己快马加鞭往指挥部赶去。

看着王子驭马奔上通往矮山的斜径，矫健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和树丛中，他才慢悠悠和卫兵前往谷地里的兵营膳堂。

吃罢午餐小歇片刻，他又跨马踏上了回城的大道。待信马由缰进到城内已是落日西沉的时刻，回到家中柯德以责备的语气询问他为何不等公主独自出行。

“您知道吗？殿下在家中等了您一天，发电报去兵营山谷收到答复是哥哥正和王子殿下在射击场观摩武器测试过程。她怕搅了您的兴致，不让那头的接线员对您说她致电问询的事儿，宁愿在家里陪我们干等您一整天。我们都知道殿下对哥哥一片痴心，您为何不能多关心些殿下的想法和感受呢？要是她今日能与您同行的话定然会很开心的。”

“哎呀，我的好妹妹呦为兄在外头折腾一天已经够累了，刚进家门就得听你唠叨个没完，我这一天可真够受的，都快赶上在战场指挥大军作战了。”麦尔斯扶着柯德双肩轻声抱怨道。“有什么吃的吗？快给兄长送些来吧，天黢黑了还没吃晚饭都快把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先到大厅里坐会儿，殿下为你亲自做了糕点，我给你端来先垫垫肚子。等佣人将饭菜热好你就可以吃了。”说着，柯德朝东边的厨房走去。

吃罢饭麦尔斯洗漱了回到自己的寝室，思忖着第二天的日程安排。时下赫斯家成员个个赋闲家中，皮蓬姆无事便到侯爵府上与沃斯侃谈对弈，沃娜依旧与佣人们共同操持家务，打理府中日常琐细。尽管国王把皮蓬姆父子削职为民，但赫斯家做为世袭贵族在上流社会中仍具有相当名望，国王并未没收他的私产。和贵族们数世经营的雄厚祖产相比，失去宫廷发放的俸禄对生活倒也无甚影响。被解除了禁制的赫斯家比挂着空衔反而全家都得受到囚禁的时期过得更加闲适自在。

白天王子让他去拜会莫里斯和费希斯王子，这二位对十方国国运盛衰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此举说明王子对他仍怀有寄望，终究王子是要继承大统的人，只要获得他的支持，无论当下如何落魄潦倒，将来终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他决定接受王子的建议去和莫里斯先生好好叙叙旧谊，况且，他自己也感到和这位神秘富豪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两人看待事物的眼界观点几近趋同，他做为王子幕僚起到的作用就像自己所倚恃的精锐之师，使王子看起来仿佛有无穷能力，能为祖国解决任何重大难题。与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建立友谊，哪怕不是为了在仕途获得对方臂助，于人生也一定受益匪浅。况且在举荐武器研发部长米肯这件事情上，他还欠着对方一份天大的人情，而自己回到家中的第一天，他就送来了发报机这样宝贵的礼物，足见此人对自己的深情厚意。既蒙此大智大贤之人厚待自己理应与之倾心结交。

“倘在平日迫于战事繁冗无暇拜谢也就罢了，此刻正得赋闲却不登门致候，更待何时？”他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