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曼已经将酒坛抱了过来,还未启封,就能闻到一股极细的香味从坛里钻出来。大成公子失声赞美道:上品好酒。
哈曼开心地解释说:姑娘拿来的酒,何曾下品过。刚才,他去请公主和姑娘,一听说王子要来,姑娘就执意要将这坛美酒送来。这可是当年乌孙国王敬献给国君的。
“哦,原来是城国国库的专享,姑娘又是怎么得到的?”大成公子听了哈曼的解释,看着麻雀严肃地审问道。
“我偷来的,行了吧?一会儿你输了,不得有个正当的理由打击报复呗!到时候把我打入大牢,岂不了了公子一个心愿。”麻雀浑说道。
哈曼见两人一言不和又要翻脸。就连连道歉:是他的不好,本想着让王子知道姑娘的一番心意,不料事与愿违,反倒添乱。该死、该死!一边着急地看向公主,请她救场。一时气氛僵持起来。
“妹妹尽浑说,那是国师看着高僧咳嗽不止,特叫人送给高僧的。妹妹心好,又拿来给王子接风,怎么就成偷来的了!人家的一番好心被人曲解,谁还能有好心气!”
公主用膝盖私下里顶了顶大成公子,要他别再胡言乱语的冤枉了麻雀。
“哦,即是这样,倒是在下的不是了。”大成公子缓声说道,对着麻雀欠了欠身,算是赔礼了。
“切!谁稀罕!”麻雀把头偏向一边,脸热心跳的,像是被人看破了心思似的,一时心里又气又窘。好在公主为她打了圆场,暂时避了难堪。
也难怪,她来时也没作说明,大成公子又是个榆木疙瘩,她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到头来尽惹闲气。她一时恼恨得手痒痒,又不好发作,就只能转过头去,自作自受了。
“嘭”地一声,哈曼将酒坛打开。“忽”地一下,酒香就从细小的坛口窜了出来,惊扰得众人不住凝神细品那撩人心魄的异香。
拉恩德也翕动着鼻翼,品味着那奇特的芳香中耐人寻味的奥妙所在。
酒色猩红如玫瑰,光泽似大漠西天的赤霞,只能在倒入杯中的一刹那透过光看清它的真容。落入杯中,却如血深沉。
大成公子也觉得刚才自己过分了。闻到酒香就挤了挤脸皮,楞没挤出点尴笑来。于是,自己端起杯来,示意公主扯过麻雀,总不能在人家背后说感激的话吧。
“姑娘美意在下误会,实在对不起,这杯该罚,请姑娘见证!”仰头干了,放下杯子又对麻雀揖了一揖,算是诚心诚意地道了歉。
“如此美酒,你俩猜拳打斗,岂不杀风景,不若我们慢酌细品,说说体己的话,滋润肺腑,陶冶情趣,美哉悠哉有何不妥!”公主在众人沉浸在酒香中无暇言辞的时候,吐露心声。
“这酒名儿叫玫瑰夫人,当真是世间罕有之物,若不是国师恩典,俗人真的难觅芳踪,更不消说口吻之缘了。”麻雀幽幽地说道。
“真是世间难得!”大成公子陶醉于“玫瑰夫人”的绝世风华,感慨万分。这酒若是大呼小叫着牛饮,真是暴殄天物。真不如哈曼一路上喝的无名小烧,既斗气又解气,还应景。
他心想着,已经了无兴致与麻雀猜拳行令一决雌雄了。
麻雀见他听到玫瑰夫人的芳名,便消沉起来,就猜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或是又想起了些什么。她觉得自己今天就像个刺猬似的,谁亲近就扎谁,做的有些过分了。
人家毕竟是闯过九重生死城关才回来的,自己却无厘头地闹了这些天,也该消停了。于是愧疚地端起酒杯,想寻那无事烦的主儿,了一段龃龉。
未曾料想大成公子的木杯正朝她游来,一脸的羞愧,满眼的惶恐。四目交接,慌若惊鸿。绿蚁新培,红泥陈酿,自是情到深处难自禁!她“唰”地脸便红透了。
大成公子何曾见过麻雀海棠秋沉的脸色,一时木讷,痴呆半晌,竟失语。
若不是公主小声提醒他:酒要沸了。他还沉迷在麻雀那酒色合一的娇容中。惊鸿一瞥,旷谷幽兰。
噢,噢,自觉失态,他端杯将饮,尚未沾唇,竟往下一倾如注。猩红瞬间濡染了一片锦黄的衣襟。
“公子!”麻雀惊呼。
大成公子醉了。而且直醉到心。
入夜,灯火朦胧的王子宫殿中,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
二更的时候,公主困倦,对麻雀说了声:“你惹下的好事,你自己了吧。”便扔下大成公子的衣衫到外间去了。
麻雀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也不加推辞。
因为有公主、麻雀侍候喝醉的大成公子,侍女们知趣地回避开去。
大成公子醉卧在锦被下,安详的鼾声如蝇。麻雀静守在床边,一边在绣着什么,一边不时地为大成公子掖掖被角。那温馨的画面无论是谁都感到温暖。
更鼓深沉,子夜寂静。
大成公子的脑子里混乱成一团:一会儿是牛鬼蛇神,张牙舞爪一通,一会儿又是六王爷变脸似的阴一张脸阳一张脸。一会儿是他策马狂奔,摆脱追兵截杀。
这回总算看清了刀刃就在他眼前晃动。他便挥手去推,那知那刀刃冷如坚冰,重如危崖,他根本就推不动。
他就拼命地使劲,可双手如缚,他根本就使不上力。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地喊着:别动、别动!他汗如雨下,思考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