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来到码头,便看鱼市的马摊主正在和秦大哥说话,两人都皱着眉,看起来颇为不愉快的样子。
李玄羽本想过去打招呼,可看到二人此时兴致不高,便识趣的继续埋头苦干。
右手虽然不疼了,可是只要一抓上东西,便火辣辣的疼,整个手臂使不上力气。
李玄羽今日刚到码头时,本想让周围的人帮忙,可是周围人看自己如同瘟疫,躲得远远的。李玄羽只好忍着疼痛,自己把粮食抗到肩上。
现在也需如此。
李玄羽刚要抬起沉重麻袋。
“李家小子!”
声音中气十足,是码头老板秦大哥。
“怎么了,秦大哥!”
“明日你不用来了!”
“明天码头没活么?”
秦大哥看着李玄羽,正色道:“不是,我是说,你以后都不用来了,码头不需要你了!”
“秦大哥,为什么啊?我手上的伤很快就会好的,真的!你看我现在还能提起粮食呢!”
李玄羽被下了一跳,忙要提起一袋粮食。
秦大哥一把按住了他:“现在,离开!你懂么!”
李玄羽不解,试探的问到:“秦大哥到底为什么啊?你要是嫌我的工钱贵了,你每袋少给我两文都行,你别无缘无故赶我走啊!”
这时刘大哥恰好从身后走过来,嘲讽的说道:“你还真是被占便宜没够!每天拿着最少的工钱,干着最累的活,还乐此不疲!哈哈!飞熊!这小子傻的吧!”
“刘大哥,你!”
李玄羽不解的望着刘大哥,实在不理解平日老实的刘大哥怎么会如此羞辱自己。
“你什么你啊!秦老板三年收了你这么个免费的劳工,还不自知,哈哈,跟傻子一样!”
刘大哥讥讽着李玄羽,眼中漏出不屑。
李玄羽面色悲伤,眼中漏出不解,扭过头看着秦飞熊:“秦大哥,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秦大哥看着眼前眼神中透露丝丝希冀的少年,强硬的说道:“你我主从一场,如此三年,从今往后,恩怨已尽!”
说完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从此以后,你便不同来此做工了!拿去吧!”
李玄羽听到后反倒笑了起来,笑的有些悲凉,看着周围人讥讽的眼神,看着秦飞熊眼神中的决绝转身大步便走去。
“站住!”
李玄羽站在原地,头也没回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把钱拿着!”
李玄羽皱着眉头,语气愤懑的道:“临别何故讥讽我呢?”
秦大哥看着少年有些执拗的背影,悠悠一叹:“当做是今日你的工钱,也算是临别给你的补偿吧!毕竟你也几天也不能找到好的营生!”
李玄羽转身结果钱袋子,从里面仔细的数出今日本应所赚的三十文钱,然后把剩下的又交到秦飞熊的手上:“工钱我要了!补偿大可不必!从此以后,我们往日恩情已尽!”
然后大步向城西走去。
等到李玄羽消失在了码头后,从那高大的宝船上缓缓走下一个年迈的身影,似乎还望着刚才大步流星少年的方向。
“陛下!”
秦大哥看着悠悠走下来的老人,恭敬的施了一礼。
老人点点头,当做回礼,望着前方,喟叹道:“丞相啊!阿七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李玄羽沿着海边走着,越走心中就越愤懑,他想不出平日老实直性子的刘大哥怎么会如此羞辱自己,想不通平日时长关切自己的秦大哥原来三年都是在利用自己,甚至最后还拿钱来羞辱自己。
他也意识到了,在粮仓时,董督工不让自己搬粮哪是关心自己,分明就是他提前就知道这个消息。
原来,他们都是一路人。
原来,这三年自己辛苦劳作,众人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可以利用的傻子。
李玄羽胸口越来越闷,甚至感觉自己都快要不呼吸了,本欲抬头看看天空舒缓一下心情,谁知此时黑云密布,和他心中一样愁云惨淡,让他感觉更为窒息。
正在此时,几个小孩子一边拉着手一边嘴里念叨着童谣,蹦蹦跳跳的向李玄羽这边过来。
李玄羽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心中舒缓不少,也是,假如自己真如孩童这般无欲无求,此时是不是不会这么悲伤与痛苦。
他不自觉地走向了那几个扎着辫子的稚童,可是他们口中的童谣,让心中更加的压抑。
隰地郎,年十五
阿爷残,出家门
西行路,尽苦悲
虽有感,老翁绊
至昆仑,得灵药
恐耽久,不敢误
一年半,终偿愿
不知是谁编纂的童谣,李玄羽本能的带入了自己,虽然有些听不太真切,可是其中一些字词李玄羽还是能听明白的,李玄羽只想离开城东这片令他压抑之地。
又踏上了星桥,李玄羽的心情慢慢释怀,无论是今早张掌柜的压力,还是码头众人的反目,甚至是即将离开码头,海边那几个稚童的童谣,对李玄羽来说都过去了不是么?
生活还要向前看
李玄羽长吸一口气,缓缓将心中那股阴郁之气突出,脸上勉强挂这个笑脸。
站在星桥上,桥下河水缓缓流淌,李玄羽扶在石柱上,面前就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城西,那里有自己的爷爷,有着从小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李玄羽缓缓抬头,黑云压的更低,伸出手仿佛就能碰到。
“你们是打不倒我的!”
少年嘴角挂着笑,眼中又出现了久违的坚韧,慢慢向青丝柳湖走去。
沿途杨柳被风吹的摇曳,吹动少年的衣衫,声声作响,尘土被出的飞扬,一片昏黄,可是少年心里难得的平静。
在他心中,家中那个快要行将就木老人就是他的天。
少年一直认为,有老人在,一切的困厄都打不倒他。
眼前之景随着少年的步伐,越来越熟悉,转眼间就来到了湖边。
人依旧,景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