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林澜,听到叶葵隔着窗户叫着自己。
“这么晚了,不怕被人看见了,名节不保。”
“二爷,你又拿小葵说笑了,就算别人相信,春牛哥肯定是不信的。”
“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不害臊。”听到窗外叶葵咯咯的笑声,林澜没好气地说道。
“二爷,今天见赵大哥找你说话,是不是与这几日的案子有关?要不我让春牛哥与赵大哥说说?。”早上赵武与林澜在河边谈话,叶葵在院门口远远地瞧见了,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是林澜回来之后,情绪低迷,白天当着孩子的面,叶葵不方便询问,等孩子睡下,这才顾不得男女之防。
“你和春牛就好好过日子,这些事就不要掺和了。”
他乡遇故知,原本是一件幸事,现在春牛一家卷入这趟浑水,林澜已经过意不去,所幸现在牵扯不深,还能全身而退。
“二爷,小葵不怕。”
“那满儿和小颜儿呢?”
“可……可是……”
黑暗之中,叶葵语气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开始哽咽起来。
“三爷知道你是一个重情的人,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叶家已经不在,无法庇护你们,与叶家牵扯越深,越是危险,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三爷同意你嫁给春牛,不止是觉得春牛老实敦厚,不会让你受欺负,也是希望你能远离恩怨是非,平平安安一生就好。当年小梅死于仇人之手,三爷对你一直心存愧疚。”
林澜听见窗外断断续续哭声,想要推开窗安慰一下,犹豫了一下,停在半空的手还是收了回来。
叶梅是叶葵的姐姐,叶葵的父亲嗜赌如命,输光了全部家当之后,竟然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卖给青楼,叶葵的母亲知道此事大病一场,之后就疯疯癫颠,最后不知所踪。叶葵和叶梅两姐妹当时年纪小,平时吃不饱穿不暖,刻薄的老鸨让她们干一些脏累活不说,还让两个小丫头大冬天穿着单衣在河边洗衣裳。
三爷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偶然碰见了两人在河边洗衣裳,心生恻隐之心的三爷,花了二十两银子从老鸨手里将两姐妹买了下来,带回叶家,做了三爷贴身丫鬟。两姐妹也是聪慧之人,跟着三爷读书识字,修文习武,深得三爷看重。
平时去哪都带着两姐妹,后来一次出门远游途中,三爷半路遇刺,叶梅用命替三爷挡了一箭之后,之后出门三爷就不让任何人跟着了。
后面李春牛机缘巧合下,与林澜成了师兄弟,李春牛就经常在叶家跟林澜他们混在一起,三爷一直不喜欢李春牛木讷的性子,总觉得蠢笨蠢笨的,奈何叶葵喜欢上了。
直到后面李春牛父母病重,三爷就让叶葵跟李春牛一起离开了叶家,叶葵离开的时候,三爷亲自送了十里地。
“三爷还好吗?”
当年听到叶家出事的消息时,叶葵有了身孕,不便远行,叶葵和李春牛两人,这些年也在暗中打听叶家的幸存者,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见到林澜那一刻,原本快要枯竭的泉水又开始恢复生机,满心欢喜的叶葵一直想问三爷的消息,却一直没有说出口,她害怕重新燃烧起来的希望再次熄灭。
“三爷很好。”
叶葵顿时喜极而泣,软身趴在窗户上,再也压抑不住哭声。
“这几年三爷肯定受了不少苦。”好一会,叶葵才平复好情绪,想到叶家的血海深仇,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所以你们要替三爷好好活着,还有我们在,还轮不到你们。”
“我什么时候能见一见三爷。”
“等叶家的事了了,让安老亲自来接你们。”
“安老也还活着?”叶葵喃喃自语:“有安老在三爷身边,小葵就放心了。”
“夜里寒气重,回去歇着吧。”
听到叶葵离开的脚步声,林澜心头轻松不少,这几日每次见到叶葵和李春牛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要是再瞒下去,李春牛这老实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在城里的铁匠铺子,李春牛跟赵武还在喝酒,桌上的菜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大盘花生米,两人面颊通红,脚边横七竖八躺着几只空空的酒坛。
“以后你不能去我家找我师兄,他是好人,他真的是个好人。”李春牛说着,又喝了一口酒,还打了一个饱嗝。
“这句话你说了多少次。”对面的赵武也是醉醺醺的,满脸通红。
“那是十几条人命呐,不是十几只鸡,也不是十几只蚂蚁,你师兄凭什么看不起他们,还有府衙大人也是这样,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江湖人的命不是命吗?”
赵武红着脸对着李春牛嘶吼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许你污蔑我师兄,他是一个好人。”
李春牛踉跄地站起身来,指着赵武呵斥道。
“那你告诉我?”
李春牛瞬间清醒过来,正要说话,却见赵武抱着酒坛子双目失神,喃喃自语。
“江湖人就可以不把人命当命了吗,他们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朋友也会伤心,也会心痛。我对不起你们,当年杀害你们的人,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我以为我进了官家,还是找不到,找不到……”
赵武醉了,每次喝醉之后都是这样,李春牛都习以为常了。李春牛上去查看了下,果然是喝醉了,还好不是故意试探自己。
刚刚李春牛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李春牛深深吐了一口气,刚才还满眼醉意,瞬间消失不见,要不是脸颊通红,完全看不出喝酒的样子。
李春牛将赵武扶到床上,盖好被子,见赵武不再嚷嚷,自己又抱了一床被子,躺在躺椅上,有些睡不着。
李春牛最后打定主意,决定明天还是找林澜问一下,有些想法这些天一直在自己脑子里转来转去,心里一直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