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品之下皆是武夫,这源于当年柳无生在大都与景国三千军士,破阵之后所说,这也是谣传,当初柳无生说的是五品之下皆是凡夫,但是在江湖上传来传去就变成了皆是武夫。
而且武人的品级之前并没有明确的划分,只是早年间景国太平,帝京中文武两派相争,认为武人是天下民生安定的不稳定因素,为了抑制武人的势力,极力打压武人,从而衍生出来的,最开始以比如一拳之力达到多少力量为界定武者之间的品阶,后来实行中发现非常混乱,经常出现评定五六品的武人,却胜不过三四品武人的情况,因为天下武学繁多,侧重点不同,单一从力量或者其他方面无法正确评定武人的品阶,之后干脆就以气分别普通武人和高一阶的武人,五品就就作为一个分水岭。
武人一直被压制,被严格管束,直到四十余年前草原部族南下,攻城掠地,在景国烧杀抢掠,然后武人才重新被重视起来,官家对武人的管制才放开。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只要肯下功夫,五品下之间的差距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从五品开始,领悟到气机之后,可以养气练势,同样的武学剑招,五品上与五品下区别并不大,只是对技领悟和精深程度上的差异,但是养气练势之后,就完全不同了,就比如一个普通的成人和一个普通的稚子打架,单单是气势上的压制,普通的成人就能轻松取得胜利。在景国军中,五品之上就不是普通的军士,会另外进行培养,任命为将领或者执行其他机密的任务,这也是当年在大都,柳无生面对三千军士,破阵而去之后狂言,五品之下五品之下皆是凡夫的缘故。
“你怀疑我与此事有关。”
林澜与两人站在河边,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下,虽然刚过早食的时间,天气还是有些燥热,河面上流淌的风徐徐吹动两人的衣襟还有身后一片绿油油的庄稼。
“目前还在调查之中,此事发生在李家村附近,目前最近到李家村陌生人也只有你一个。”
赵武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右手不经意间放在腰上的刀柄上,虽然林澜帮助自己有所突破,赵武很是感激,但是作为青阳城的捕头,职责范围内的事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谨慎,即便明明知道面对林澜,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林澜也注意到赵武的举动,并不在意,就算此刻手中空无一物,面对赵武林澜也是有自信能全身而退,见赵武小心谨慎的姿态,侧着头,望着清澈的清水河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都只是江湖恩怨。”
“林公子知道这桩案子的背后真凶?”赵武眼神笔直地盯着一脸淡然的林澜问道。
“我也不知道。”林澜摇摇头,如果自己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现在怎么会如此地被动。
那日,林澜与钟柊分开之后,隔了两日,在城中一处酒肆吃酒,结果恰好碰到李春牛跟一位生意上的主顾也在酒肆里吃酒,两人多年未见,相见甚欢,哪知待林澜第二天醒来,李春牛带着一封信匆匆上门,信中以李春牛一家性命为要挟,让林澜不得不在李春牛家里住下来,只是林澜心中有疑问,明明自己已经按照对方的要求,在李家村住了下来,但是为什么还要杀人,将官家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来,而且死者都是江湖人士,即使官家注意到自己,可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大。
“林公子,还请告知。”赵武不相信林澜所说的不知道,林澜过于直接的态度,原本让赵武心生怀疑,然后又劝自己不要插手此事,明确地说是江湖恩怨,却又说不知道,赵武心中反倒是更怀疑林澜的真实意图,而且幕后真凶连续几日弃尸在李家村附近,定然与眼前刚到李家村不久的林澜有关。
“不过是一群刀口舔血江湖人而已。”林澜有些琢磨不透去其中的缘由,有些不耐烦道。
“江湖人的命也是命,在下作为青阳城的捕头,有责任追查到底。”
林澜闻言怔怔地望着赵武,见赵武目光灼灼,言语神情之中透着几分执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气氛沉寂下来,河面的风带着村里的大黄狗的叫声,飘了很远。
“青阳城的大人是明白人,你又必追究,左右都是无关紧要的江湖人,死了就死了。”
到最后,林澜也没有提及案幕后的真凶,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倒不是林澜有意隐瞒,只是林澜也不知道幕后真凶的真实底细。
以振远镖局在江湖上名望,虽然说不上江湖名门,在江州也算是庞然大物,悄无声息被鸠占鹊巢数年,只剩下一个空壳,那群人绝对不是简单的海盗,藏在其背后的势力林澜也是一无所知,就算是那日在振远镖局见过的沈逸,也是易容之后的沈逸,如果以真实面目站到林澜面前,林澜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认出来。
“江湖人的命也是命,可是江湖人却视之如草芥,一个小小的青阳城捕头,何必来趟这浑水。”林澜回头望着一眼赵武,赵武仍是保持之前的姿势站在河边,如同风中劲草,心中暗道。
林澜相信赵武是明白人,肯定知道刚才自己话里的意思。
“头儿,大人怎么说?”衙役李四见赵武从大人的院里出来,便上前小声询问道。
“等裘二他们回来,将早上发现的尸体一并送到义庄,与之前的一并处理了。”赵武吩咐李四道。
“诶,那这桩案子就算了了。”李四吐了一口气,这几日府衙里忙前忙后,但还是一无所获,所幸是死者都是江湖人士,不然这案子不知道查到什么时候去,“头儿,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忙前忙后,都没怎么休息,府衙里有我们在。”
“对了,这两日清水河那边还是安排几位兄弟多巡查下,至少让附近的几个村子的乡民安心一点。跟兄弟们说,等月底发了银子,我请兄弟们吃顿好酒。”
赵武吩咐李四之后就离开了府衙,原本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突然挪开了,反而有些不适,赵武想不明白,明明十几条人命,从府衙大人口中说出来轻飘飘的,仿佛不是几条人命,只是一堆臭鱼烂虾一样。赵武想起早上在河边林澜说过的话,原来这桩无头尸案府衙大人也是知情的,第一次发现无头尸体时,赵武上报大人时,大人当时的反应也是相当震惊,责令赵武等人严查死者身份,追索幕后真凶。可是在次日发现新的尸体之后,确认了死者都是江湖人士之后,大人让赵武以江湖仇杀结案,只是后面连续几日出现新的无头尸体,民众议论纷纷,心中惶恐,令赵武继续追查,以此安抚民心。
之前赵武认为死者是江湖人士,所以大人不愿继续追查下去,潦草结案,只是刚才在府衙与大人谈话时,明确告诉自己,可以结案了,赵武突然想起在清水河边林澜说过的话。
赵武并未回家,满怀心事,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转悠,不知不觉走到意见铁匠铺子前。
铺子并不大,铺子里摆放都是一些常日常使用的铁器,赵武并未再空无一人的铺面停留,直接走进了铺子后院。身材壮硕如牛的李春牛正坐在小院的躺椅上打着瞌睡。
赵武并未叫醒李春牛,习惯性地躺在另一把躺椅上,刚一躺下,几日来的疲倦汹涌而上,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直到日暮时分,赵武才醒来,李春牛正坐在院子的水井旁洗衣裳,看到如同一座小山的李春牛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赵武总觉得十分怪异。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赵武望着屋顶上夕阳的余晖,感叹道,平日无事的时候,赵武常常到李春牛的铁匠铺来,赵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每次在这铁匠铺的小院里,心里总是感受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
李春牛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是沉默寡言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一声不吭,默默做自己的事,即使赵武在的时候,也是这样。
“春牛哥,今天还回村里去吗?”
赵武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一阵噼里啪啦之后,赵武感觉浑身舒坦。
“我已经让人带信回村里,今晚就住铺子里。”李春牛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依旧埋头洗着衣裳。
“都是我不好,那我出去买点酒菜回来,我们两兄弟好些日子没一起吃酒了。”
李春牛为人老实敦厚,不善与人交际,在城里除了平时与生意上的一些老主顾来往之外,也就只剩下赵武了。虽然在城里开了铁匠铺,李春牛一家仍旧住在村子里,铁匠铺一直都是李春牛一个人打理,铁匠铺营业的时候,李春牛很早就进城了,日落之前又赶回村子里,要是天气不好或者铺子里存货不够时,铁匠铺都不营业。之前赵武还劝李春牛干脆在城里置一间宅子,一家人搬城里来,省得每天两头跑,结果李春牛说嫂子喜欢住在乡下,赵武就再也没提过了,认识李春牛的人都知道,李春牛对他媳妇从来都是百依百顺。
“我买了些酒菜,放在厨房,你要是饿了就先吃,我得先把衣裳洗了。”
李春牛下午出门送货时,见赵武睡得沉,知道赵武这几日的人命案子忙前忙后,没怎么休息,原本以为得到晚上才醒,托人带了信回家,回来了时顺便买了些酒菜。
李春牛做事一向贴心,赵武已经习惯了,也不矫情,钻进了小厨房里,将一直放在热锅中保温的肉菜端进了里屋。
待赵武喝完第二杯酒时,洗完衣裳的李春牛进来了,两人相对而坐,也不说话,气氛很沉默,偶尔几声碰杯声,便再无其他。
叶葵等两个孩子睡熟后,披上一件外衣,轻轻地打开门,蹑手蹑脚掩上门来到院子里。
天上无月,星辰如沙。
“二爷,你睡了没?”叶葵在院子另一侧的屋檐下,轻轻地敲了敲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