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留。
……
灰头土脸的福全与太皇太后布木布泰在十几个随从的带领下,成功与溃败的河南绿营兵马汇合。
“奴才满洲正白旗蒙古都统赖塔拜见裕亲王、太皇太后!”
“臣河北总兵万泽贤携镇标左营、右营救驾来迟,还望太皇太后、裕亲王恕罪!”
在福全、布木布泰抵达了这河南绿营被冲击之后重新收拢的兵马时,两名大将便来拜见。
赖塔乃从天津出发,去河南搬救兵的。
而河北总兵万泽贤,则是带着河南绿营前来驰援。
没错,在大清,河北总兵管的其实是河南绿营。
整个河南绿营只有三镇,分别是南阳镇总兵、河北镇总兵、归德镇总兵。
而河北镇总兵,其实屯兵在河内(今焦作沁阳),若是准备就绪,其实能动员起四万七营的绿营兵。
只不过情况太过于紧急与仓促,因此万泽贤这才只带了本部的左右营共七千七百余人前来驰援,途中和德州、衡水的兵马会合,凑了个八千五百余人,没成想刚走到天津就被杀穿了,如今身边只剩下了两三千人,正仓促朝着河南逃窜呢。
裕亲王福全正欲苛责二将,而太皇太后布木布泰此时却出言制止,同时张口道:“二位卿家辛苦了,皇上发出诏令,兖州镇总兵、曹州镇总兵各种推诿,唯有万总兵出兵,实乃大清功臣也!”
布木布泰很清楚,兖州、曹州的总兵,多半是和那孔家有什么利益往来,因此才会坐观成败,但现在天津大败之后,孔家肯定会发动老传统,因此山东那边的绿营兵是指望不上了,就算是有忠贞于大清的兵马大臣,也很快就会被扫平。
而直隶这边,能拖多久拖多久吧。
大清已经没兵去救直隶了。
赖塔望着周围的残兵败将,不由苦笑一声,对着布木布泰拱手道:“太皇太后,我等如今该如何是好?皇上,皇上如今怎样了?”
“不是被俘,便是已经遇害驾崩。”
布木布泰叹了口气,接着便目光坚定,对着赖塔、万泽贤道:“事到如今,裕亲王福全应继承我大清皇统,登基称帝,讨伐贼明!”
“啊?”
裕亲王福全整个人都懵了,正如当初在西安的岳乐。
不过很快,他精神就振奋了起来。
毕竟有太皇太后做靠山,一切都是很正常的。
“如今情况紧急,当务之急应该前往洛阳,控河南、安徽、湖北三省,准备一番!”
布木布泰双眸炯炯有神,毫不犹豫地分析着当前的情况:“至于江南之地,则是要看有无情况,若无什么情况,倒也可以迅速掌握……至于山西、直隶、山东之地,不久之后便会落入明贼之手,而南方诸省,必然会被三藩瓜分!陕甘的岳乐,便看看情况吧。”
虽然岁数上来了,但布木布泰的眼光还是十分毒辣的,她自然能够立马脑补出现在的格局。
江南之地她可不敢去。
毕竟当年屠城的时候,除了广东、四川,屠戮最多最狠的,就是江南了。
乱世又要来了,要想让大清的皇统继续承接下去,必须要做出一些超出寻常的行动!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个能够落脚的地方。
而很快,布木布泰再度深吸一口气,坚毅地下达了命令:“速速回归河内,本宫前些日子发信给了蒙古诸王,若是蒙古骑兵南下,便是天时所在,我皇清大军自当挥师北上!”
“喳!”
在布木布泰的吩咐之后,这残兵败将们行军速度也不由加快了许多,迅速朝着河南前进。
……
蒙古草原,清风吹过草原,牛羊成群。
在蒙古王帐之内,蒙古贵族们聚在一起议事。
所议的大事,自然是前些日子收到的太皇太后懿旨和蒙古斥候打听到的情况了。
老王阿布鼐坐在王帐中央,望着底下的蒙古年轻人,神色有些踟躇。
“这是天赐给我们察哈尔的机会啊!”
一个年轻人兴奋地喊道:“叛徒布泰授予了咱们指挥八旗的权力,再加上咱们直属的察哈尔勇士,咱们至少可以凑出三四万的蒙古铁骑!若是多凑凑,五万骑兵也不是幻想啊父王!”
王帐之内的蒙古年轻人们群情激昂,恨不得现在就举事。
没错,是举事,是光复大元。
什么?
救援满清?
满清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蒙古男儿为什么要去救满清啊?!
这些年来,草原上的蒙古人被满洲人欺负的不行。
历史上的蒙古人,肚子饿了可以南下去抢,而现在满洲人把东西都抢完了,他们什么都抢不到。
满清朝廷给漠南诸部划分了定牧之地,不许蒙古人逐水草而迁,也不许各部互相兼并,严重限制了蒙古人的能力,虽然清朝的皇帝同时也会兼任蒙古大汗,还整个所谓的‘满蒙一家’,但实际上只有蒙八旗的蒙古人是和清朝一伙的。
这些蒙八旗的蒙古人,都在北京享福呢!
而对草原上的蒙古人来说,现在可以说是日子过的皱巴巴的,连吃饱都难!
蒙古被清朝麻痹、削弱,已经积怨已久了!
“咱们蒙古已经被欺负得够久了,如今天赐良机,那小昏君和叛徒给了咱们一个机会,大明也莫名其妙的回来了,光复成吉思汗的荣光就在今朝啊!”
蒙古王公们现在已经开始笑嘻嘻了,感觉曾经大元的日子正在归来。
而老王阿布鼐闻言,终于下定了决心:“召集蒙古各部的汉子,准备出击!”
“我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如今决不能辜负祖先的荣光!我将成为蒙古的大汗,我要光复大元的伟业,成为中原的新霸主!”
老王阿布鼐挥斥方遒,当即喝道:“如今北京空虚,明贼的主力都去抓满清的那个小昏君了,正是咱们蒙元崛起的机会!南下,攻略北京!”
“是!”
“咱们大元,又回来了啊!”
一瞬间,蒙古贵族们喜气洋洋。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如今的蒙古,已经不是当年的蒙古了。
当年的蒙古人凶残、战斗经验丰富,饿了肚子就越过长城,抢一把就走。
现在的蒙古……吃饭都吃不饱,还抢什么啊?
不过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人想过。
反正,整个蒙古草原都被调动了起来,他们打算趁着明清大战之时,狠狠地独立自主,抢一波财产。
……
昆明,已经年迈的吴三桂望着手中的情报,神情一阵恍惚。
大明……复活了?
时光荏苒,吴三桂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在大明万历出生、天启成长、崇祯中举的经历。
恍惚间,又看到了山海关城门大开,在缅甸勒死南明最后一任皇帝,永历天子的场面。
他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有些不太相信这个事实。
吴三桂麾下马宝喜气洋洋,当即朝着吴三桂道喜:“王爷,如今世子归来,我等将再无掣肘啊!”
是的。
当初北京被围之前,已经死了的勒尔锦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把三藩的人质给放回去了。
而这明朝复活,从关外入关的消息,就是质子传回来的。
马宝乃李自成的老营兵,也是永历皇帝封的淮国公,后来降清之后,便一直跟着吴三桂厮混。
而吴三桂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吸收‘反贼’。
无论你出身于李自成还是张献忠,只要你有才,就可以来云南博一份前程。
吴三桂也是日夜操练兵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同清廷撕破脸皮。
为什么?
吴三桂也不傻,熟读史书的他自然知道历史上那些异姓王的下场。
所以自然就积极备战,以备不测。
而他越是积极备战,清廷就越是防备他。
若非大明复活了,清廷的军队就已经打到云南来了。
而此刻,吴三桂却惊疑万分:“明军将八旗兵打了个全军覆没……明军这么强悍?”
在吴三桂,以及吴三桂麾下各将领、军师的印象中,八旗兵还是入关时那般所向披靡的样子,他们大部分都是有恐满症的,因此听到吴应熊所说,十万八旗全军覆没之后,当即显得尤为惊疑,甚至产生了些惶恐。
“父亲!”
吴应麒对着吴三桂拱手道:“如今大哥回来了,我们也不应该有顾及,当今之际应该迅速北上,接管云贵川,响应大明,重现我汉家衣冠啊!”
而吴应麒的话语一出,吴三桂麾下的大将们纷纷认同。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反贼出身,虽然降清了,但大部分还是对清朝不服的,团结在吴三桂麾下而不是去跪舔清廷,也是存着一口气,打算再打一次,因此听到了吴应麒的话语之后,纷纷感到认同。
而就在此时,吴应熊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帮大清!”
此言一出,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一起看向了吴应熊。
“父亲乃是明朝叛将,诸位叔叔也大部分乃是明朝的叛将,如今大明归来,会放过咱们吗?”吴应熊道,“按照我在北京见闻,但凡当年贰臣被抓,皆是处以极刑,而贰臣之中,尤以父亲为重啊!”
“就算是不和明贼为伍,自立一番,但父王当年亲手杀了永历皇帝,汉人民心早就失了,如今大明归来,人心向明,您根本无法做到自立啊父王。”
“而如今,皇上封了父王为西南王,将云南、四川、贵州一切军政大权全都交给父王,如此根本不用我们攻伐,只需要以令行事便可!”
吴应熊的话让吴三桂一下子就黑了脸。
我知道我是贰臣,但你一个劲儿叭叭什么啊?!
而且云南、四川、贵州需要他朝廷册封?
四川和贵州这些年早就被吴三桂渗透了个明明白白,甚至于其他地方同样如此,诸如广西高泽总兵祖泽清等便第一时间响应,整个南方每个省份都有吴三桂的同党。
这样的情况,需要清廷册封?脱了裤子放屁而已。
而诸将,诸如高得节、王屏藩、谭洪等脸色皆不太好看。
他们就是跟着吴三桂一起投降的。
不过现在不是呵斥吴应熊的时候,吴三桂倒是夸耀了一番,张口道:“不错,应熊考虑的有道理。”
吴应熊闻言,倒是没有半分表情,而是继续站了回去,充当小透明。
他不是真的在对吴三桂献策,而是他在北京这几年,已经被满清洗脑了,他现在是真·满清忠臣。
说出这样的话,全是为了劝吴三桂帮清朝而已。
毕竟吴应熊的老婆是建宁公主。
不过与《鹿鼎记》完全不同的是,建宁公主乃是黄台吉的女儿,康麻子的姑姑,并非是康麻子的妹妹。
因此在对大清的忠诚度上,吴应熊的忠诚度其实蛮高的。
而听到了吴应熊的话语之后,吴三桂犹豫片刻,当即下令道:“我看那康熙小儿应该是撑不住的,如此一来,传令诸省,我吴三桂将以大清摄政王的名义,摄政西南,希望大清有志之士可以来昆明,与本王面议军国大事!”
“尽快将四川、贵州安排进我们的人,同时试着看看能不能从汉中进陕西,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吴三桂的打算非常简单。
那就是先把地盘吃下去,能吃多大吃多大,然后打起清朝摄政王的名义,等康熙死了再找一个姓爱新觉罗的拥立成傀儡皇帝,等时机成熟便篡位,走三辞三让的仪式,效仿当年的唐高祖李渊。
至于其他更远大的理想……说实话,吴三桂现在也有点迷茫,感觉这个世界现在有点奇幻。
原计划已经作废,现在的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了。
吴应熊闻言,似乎张了张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也只能无力的闭上了嘴巴。
他能为大清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剩下的,还是要看大清的造化了。
一时之间,吴应熊心在流泪,只能默默祈祷着大清能够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
“臣郑成功,拜见陛下!”
天津城中,登州水师提督郑成功神采奕奕,前来拜见朱厚熜,他的精神很好,似乎在大沽台战场上杀了个爽。
众所周知,郑家水师不善陆战,而在大沽台,郑成功却是体验了一把酣畅淋漓。
“明俨来了啊。”
朱厚熜笑眯眯地将手中的书放了下去,紧接着便看向了郑成功,张口便道:“这里是哪里,明俨应该是知道吧?”
明俨,乃是郑成功的表字。
郑成功当即拱手道:“臣知晓,此乃数十年后。”
他说的,自然是崇祯朝的数十年后了。
郑成功的表情十分淡定。
毕竟他都去过百年前了,如今再来数十年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郑成功如此,朱厚熜笑着点头道:“如今在台湾的延平王,便是你的儿子郑经……明俨,你可有把握前去说服汝之子,令其来天津觐见?”
听到朱厚熜的话语,郑成功再度有些恍惚。
毕竟在郑成功的印象里,郑经这才三岁……
不过稀奇古怪的事儿见多了,郑成功当即领命道:“陛下,臣这就去做,定然劝犬子来觐见陛下!”
说罢,郑成功便一刻也不耽误,当即朝着殿外走去,步伐矫健,看上去似是非常的雄伟壮阔。
“明俨倒是心急。”
朱厚熜笑了笑,接着便问身旁侍奉的黄锦道:“小玄子现在怎么样?”
黄锦当即喜笑颜开,朝着朱厚熜报喜道:“皇爷,小玄子的净身非常成功,奴婢去看过了,这些年来,奴婢从未见过这么成功的例子呢!”
朱厚熜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感觉不错:“行,等小玄子休养好了,便让他来朕身边伺候着,毕竟我的公公叫康熙嘛!”
说罢,朱厚熜随意看了一眼桌上的糕点,然后说道:“将这糕点赐给小玄子吧,早点恢复,早点上班,这行宫里还有不少恭桶没刷呢。”
“诺。”
听到朱厚熜的话语之后,立马就有两个小太监,带着这糕点,朝着一个天津行在一个简陋的房屋走去。
这房间其实并不算简陋,只不过是正常的房屋,但对比小玄子以前住的房间,还是简陋至极。
小玄子躺在床上,双眸无神,只感觉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在两旁,有锦衣卫持刀而立,还有那小桂子在一旁看着,小玄子现在已经人麻了。
疼倒是没多疼,多亏于麻药技术的发达,小玄子在净身的时候,用上了麻沸散,在他毫无感觉的情况下便净了身,只有手术结束之后,才让他感到有些钻心的疼痛。
在最初的那段时间,小玄子想要自杀。
但很快,小玄子的目光便坚韧了起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
他要向朱明的皇帝证明,没有把他当场杀死,就是他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
小玄子的目光充满了仇恨。
不过就在此时,忽然有太监赶来,持着托盘,对着小玄子张口道:“陛下念你功高,御赐糕点给你赏用,吃完之后记得以虏清伪帝的口吻修书一封,昭告各府县不得抵抗!”
“待你好些之后,陛下将命你随军南下,时刻叫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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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终于可以早睡调整作息了,这些天半夜睡,睡醒就下午了,感觉一天什么都没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