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摇晃,海浪时而晃动,倒是让这艘画舫有些随波逐流。
被押解着入船的康熙心中后悔不已,可以说是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选择走天津的塘沽港口。
不过就算不来这里,那又能如何?
河南绿营不过七千余人,已经被明军的骑兵冲散,若是去河南绿营,说不准在兵荒马乱之下,被什么乱军杀了,死得毫无价值。
兵荒马乱之下,甚至连猜都不用猜,敌人一定拼了命的去找自己的踪迹,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又怎么能逃出生天?
若是穆占未曾战死,或许还能组织一场突围。
或许,最应该做的就是在行宫内自刎,以此来保留作为大清皇上最后的体面吧?
不过无论康熙如何后悔,都无法改变自己现在的结局。
他很不甘心。
他亲政才一个月不到,对于各地的局势都还没搞清楚就稀里糊涂的败了,这如何让他甘心?
而且康熙今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让他去自杀,他又如何肯甘心?!
不过无论如何,小桂子和康熙便被推搡着进了这画舫之内。
画舫阁楼之上,乐手演奏着优美的音乐,舞姬们虽然面色有些忐忑胆颤,连带惊恐之色,但还是存着肌肉记忆来跳舞,一袭纱裙回旋,步伐轻盈曼妙,在整个主舫室内蹁跹起舞。
而在主位之上,一袭皇明龙袍的朱厚熜淡然握着白棋,将棋子下在了棋盘上的一点。
而与朱厚熜对弈的,正是来自永乐朝的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此刻眉头紧锁,数息之后,才投子认输,对着朱厚熜恭维道:“圣上棋艺超神,恐古之棋圣来此,也不是陛下对手……臣认输了。”
见朱高煦如此,朱厚熜淡然一笑。
来了嘉靖朝之后,朱高煦简直就好像是换了个人。
都学会溜须拍马了。
棋圣?
朱厚熜目前的水平,也就只是刚明白规则而已,朱高煦却是对下棋蛮懂的,但却故意输给朱厚熜。
对此,朱厚熜十分满意。
而朱高煦也是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感觉头皮发麻。
朱高煦来这里不是打仗来了,而是参加变形记来了。
变的就是他,在没有老爹这个皇帝罩着的情况下,让他变得圆滑一些,有脑子一点。
“行了,今天就下到这里吧,锦衣卫似乎抓到了一条大鱼。”
说罢,朱厚熜伸了伸懒腰,舞女歌姬乐师也全都在这一刻停歇了下来,在锦衣卫的指引下,纷纷朝着后舱室去。
港口本来还有不少的船,不过等锦衣卫来了之后,那些船就都被撤了下来,只剩下了这画舫。
而进了画舫之后,锦衣卫们发现这上面竟然还有乐师、歌舞姬,说是一位大人物花金子提前准备的,这倒是让朱厚熜啧啧称奇。
都想着逃命了,还搞这一手。
难道不觉得画舫很大,就算是被坐上了这画舫逃亡,也很容易被发现吗?
一看就是没见经历过什么世面的世家子弟,因此朱厚熜才会决定在这画舫之中等候,看看究竟是满清的哪位会被自己逮到。
就算没抓到康熙,也没什么。
就当是来玩了。
反正天津城已经可以说十拿九稳的拿下了,下一步便是围攻保定,进逼山东。
陆炳快步走来,对着朱厚熜下拜道:“陛下,我部锦衣卫小旗刘安民、张希镰擒获虏清伪皇帝爱新觉罗·玄烨及其丑奴仆太监一名,正在御外求见。”
“丑奴太监?”
朱厚熜有些诧异,没听说过康麻子身边有什么丑太监啊?
是小桂子还是三德子?
陆炳当即回答道:“是的陛下,臣见过了,那太监长相其实不算丑,只不过是一脸麻子,彰显其有点丑陋罢了。”
可能是想多了,毕竟顺治年间北京爆发天花狂潮,不少人都沾染了天花,这麻子就是后遗症。
许是康熙和这个太监惺惺相惜呢?
朱厚熜嘴角微微上扬,接着便笑道:“带进来吧。”
无论什么身份,还是见见为妙。
而听到了朱厚熜的吩咐之后,陆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退后一步。
片刻后,两个穿着板板正正的锦衣卫便押送着两个已经被枷锁加身的少年身影走了进来。
这两个名为刘安民、张希镰的锦衣卫当即拜首道:“臣刘安民/张希镰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善。”
朱厚熜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便道:“朕曾言,擒获虏清伪帝者,可封侯也!不过尔等却是依令在此等候,故进官为千户,封塘城伯、沽水伯,可愿?”
听到朱厚熜的话语,刘安民、张希镰两人大喜,连忙谢恩:“谢陛下隆恩!”
在明代,能够世袭罔替的爵位是无比的重要。
有了爵位,也就代表着你一只脚迈入了勋贵圈子里。
而刘安民、张希镰这番直接从锦衣卫小旗一步封伯,可以说是踩了狗屎运了!他们本想着当个千户就已经属于走大运,却没想着还能有爵位。
一时之间,两者当即喜笑颜开。
而被捆着的小桂子如丧考妣,见了朱厚熜之后,吓得都差点尿裤子了,连忙磕头:“奴才桂多拜见英明神武的大明大皇帝陛下!”
而在小桂子身后,则是抻着脖子,十分硬气的爱新觉罗·玄烨。
看到这一幕,朱厚熜当即失笑。
丑奴?
看来是锦衣卫认错了人,把太监小桂子当成了康熙,而把康熙当成了太监。
难怪,若是不看现在的气度,那小桂子长得确实是一表人才,看上去确实颇为养眼。
和容貌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一脸麻子的康熙相比,甚至可以用貌若潘安来形容了。
要不是朱厚熜先前晓得康熙的样貌,否则也可能会错认。
“你就是康熙?”
朱厚熜无视那个求饶的小桂子,而是看向了小桂子身后的康熙,开口长笑道:“朕从接到消息之后,就惦念你很久了。”
而康熙也颇为硬气,接着便冷哼道:“这么久了,朕还不知道伱是怎么从关外来的!”
是的。
这是康熙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他挠破了头也没有想到,这明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会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关外。
如果只有几百人乃至几千人,康熙也理解了,可能是化整为零。
但就他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明军数量何止十万!
这么大规模的军队行动,关外竟然没有任何察觉?
奉天将军、宁古塔将军和黑龙江将军,难道你们全都背叛了吗?!
康熙感到很失望,他第一次感觉到亲政的生涯是这般困难,他再一次后悔夺权的举动,也后悔自己都跑了,为什么还在天津待着,不一口气跑到南京去。
“朕天命加身,兵马自是由本朝直接传送而来,无需跋涉。”
朱厚熜摇了摇头,道出了自己的情况。
毕竟这也没什么隐瞒的。
在朱厚熜说完之后,便看向了康熙,接着又道:“玄烨,朕瞧你倒是不错,可曾愿降?倘若愿降,朕可保你亲信之位,必位极人臣、不愁吃穿!”
是的。
朱厚熜准备给康熙一个机会。
如果他不愿意投降,那么将会以对待贼酋的态度,在天津当众枭首。
倘若投降……那么朱厚熜也会信守承诺。
爱新觉罗玄烨将会成为紫禁城一品掌恭太监,专门负责紫禁城内都厕清洁工作,虽然没有一个属下,但可以打扫卫生呐,品阶在诸太监之上,与东厂督公、司礼监掌印太监等同列!
我的公公,叫康熙!
毕竟是千古第一麻子,这个名头在这儿,朱厚熜也得给人家一个一品的待遇吧?
至于荣华富贵什么的,就看情况吧。
而听到朱厚熜这般说来,康熙眼前不由一亮,原本死寂的心一下子便活络了起来。
忍辱负重,便有机会!
他明朝的英宗朱祁镇不也是曾经被瓦剌抓走了吗?最后还不是活着回到了明朝,甚至重新掌控了大权?
当年越王勾践也是被抓走,他每日卧薪尝胆,最后忍辱负重,甚至灭掉了吴国!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我爱新觉罗·玄烨,未尝没有死灰复燃的一天!
玄烨的眼神之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必死来着。
毕竟按照朱厚熜这一个月来的行为习惯,自己断然没有活命之理,却没成想听到了朱厚熜这般询问,玄烨攥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后,当即下拜道:
“玄烨才疏学浅,先前所作所为,皆乃妖婆蒙古人布木布泰与权臣鳌拜所为,玄烨为傀儡也!今愿臣服、归顺于的大明天子,求大皇帝宽恕玄烨罪责!”
“善!”
朱厚熜哈哈大笑,他自然明白康熙忍辱负重的意义何在。
康熙必然不会屈居于人家,如今短暂臣服,不过是权益之计,心里说不得想着勾践的故事呢。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朱厚熜本来也没想对他委以重任。
“好,小玄子有这等心,朕很满意啊。”
朱厚熜点了点头,赞许了一声。
而康熙听到‘小玄子’这个名字之后,当即为之一愣,不知是什么意思。
而很快,朱厚熜便扬声道:“陆炳何在?”
“臣在!”
陆炳立马站出身来,对着朱厚熜拱手:“陛下有何吩咐?”
“将北京净身房的所有太监全都唤来。”
朱厚熜打了个哈欠,接着便道:“记住,是所有的!无论是此地还是我本时空的净身太监,一定要凑最高级别的高手,令太医院的太医与随军军医尽数集合。”
“拉下去,给小玄子净身,可千万不能让他因此操作失误而死!”
朱厚熜的吩咐铿锵有力,已经做出了自己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如果在这等豪华配置之下,这小玄子还是不幸失血而死或者感染而死,那么只能说他命不好了。
陆炳道了一声‘是’后,立马招呼了几名锦衣卫,准备将康熙押下去。
而康熙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登时煞白,他挣扎着,大声喊道:“姓朱的,什么意思?!朕乃大清天子,你想干什么?!”
听到康熙的挣扎,朱厚熜这才缓过神来,接着便道:“对了,派几个人日夜盯着他,在净身之前,可不能让他自杀。”
差点给忘了。
对于小玄子公公这件事,朱厚熜表示一时随性而为罢了。
对于净身之后死不死,朱厚熜才不管嘞。
只要有这个实际结果就行。
“你该死,该死啊!!!”
在康熙绝望的尖啸声中,他的身影被锦衣卫拉远而走,逐渐消失在朱厚熜的面前。
而一旁跪在地上的小桂子不敢说话。
“小桂子?”
朱厚熜转过头来,看向了这位桂公公,不由道:“你是扬州人吗?”
小桂子立马做出表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奴才出身叶赫部,因罪而入宫,奴才与那爱新觉罗家势不两立!”
虽然小桂子真的忘记了祖辈的仇恨,但现在面对朱厚熜,当然要把这段历史拉出来大书特书一番,表示自己和以爱新觉罗为首的建州部势不两立。
而见小桂子如此激灵,不由哈哈大笑道:“你便代朕去看着小玄子吧,若是有什么问题,及时禀报朕,朕保你荣华富贵不愁。”
听到朱厚熜这么说,小桂子身子不由一颤。
“谢皇上恩典,奴才一定为陛下好好看着小玄子,不让他接触任何满人!”
……
乱局持续了一天一夜,天津城内的动乱才被平息。
此战,明军大获全胜。
《割辫令》在天津颁布,引得不少投降的八旗兵大为不服,甚至还有不少汉人士绅表示反对,统统都被明军斩首,其余尽数割了辫子。
朱厚熜不需要与地主士绅共天下。
皇权不下乡?
无所谓,一代代军功之下,新的权贵将会出现,跟随着朱厚熜征战的大明将士们将会得到新的土壤封赏,并且他还会在此地招纳士卒,编成新营。
而顺治的皇七子,历史上被封为永亲王的隆禧也在天津之战被俘虏,念其年幼,朱厚熜十分仁慈的给他了一个斩立决,并没有让他遭遇太多的痛楚。
至于下嫁给了鳌拜侄子的和硕公主以及鳌拜侄子瓜尔佳·讷尔杜也俱是被一并俘获。
除此之外,还有济尔哈朗之后,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的简亲王德塞;代善之后,罗多郡王杰书尽数被俘。
而豪格之后,同样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的肃亲王富绶因昨夜动乱惊惧,竟直接惊惧而死。
除此之外,不少八旗子弟、满清的王公贵胄被俘获,其中大部分都是爷爷辈、父辈有名,到了他这代寂寂无名的废物。
对于这些王公贵胄,倘若投诚,除了在伪清是高爵位者,其余人也不分是什么身份,统统编入建州营和满洲营,任由并毕和屠莫挑选,补充炮灰兵力。
而简亲王德塞、罗多郡王杰书倒是硬气,比那多铎的后代信郡王鄂扎要硬气多了,宁死不降,于是朱厚熜判了他们一个凌迟,在天津城百姓的注视之下凌迟。
毕竟这些八旗兵来了天津之后,不知祸害了多少天津老百姓,如此判罚,反而还是原谅他了。
至于顺治的长女,年十八岁的和硕公主,朱厚熜倒是十分仁厚,见屠莫讨要为侍妾,朱厚熜便大手一挥,赏赐给屠莫了。
而驸马爷瓜尔佳·讷尔杜,则是一并交予屠莫处置。
屠莫也是出自于瓜尔佳氏,论起血缘关系来,他和这位驸马爷讷尔杜还是叔侄关系。
只是不是亲的。
至于顺治的妃嫔之类,在北京就缴获了一批,如今在天津又缴获了一批,其中康熙的妃嫔也有不少。
朱厚熜表示各营军官,如果有看上的就自己上奏挑走,没看上的就打发成宫女,滚蛋了。
不过对于康熙的后宫妃嫔,朱厚熜倒是特地去看了一遍。
确定了其中并没有所谓的‘穿清女’之后,大为失望。
不过也有坏消息。
比如说裕亲王福全和太皇太后,那位孝庄大玉儿都未曾被明军俘获,同样也不见尸体,极有可能逃出生天。
朱厚熜彻查之下,方才得知建州营有一队骑兵收了贿赂,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因此才让福全和大玉儿逃出生天,这令得朱厚熜震怒,建州营主将并毕贬去宁古塔将军职位,从参将降为游击,收取贿赂的骑兵全家处死,而建州营再度下降为建奴营。
不过福全和大玉儿逃走便逃走吧,对于朱厚熜而言,此行的关键任务已经完成。
小玄子被拿下了,这就是最好的战果了。
剩下的都是次要的,不足为虑。
“挥师北上,夹击保定!破城之后,诛伪清直隶总督苗澄全族!”
对于八旗的满人,朱厚熜更恨的,是这些曾经在明朝出工不出力,投降满清之后却又装作忧国忧民的汉奸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