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是这样呢,人脑袋后面不长眼噢。要是知道只差这点时间,早走一刻钟不就绰绰有余啦!走,不去想了。”富生说。
“不了,这一来一回,太费事了,两个小的也走不动的。就在这等一天,明儿早上无论如何也能乘上吧!反正妈妈给我们准备了吃的,没问题的。”向来做事果断的梅姐,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对,这也好。”庄富生说,“那我回去,明天再来。要不妈妈不知怎么回事呢!”
“你回去就不用来了。”梅姐道,“我们一家上个船没问题的。你要再来,家里人反奇怪了。你到家就说我们走了呗。”
“那不好吧?送你们没送上船,我不放心呢!”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还要到镇江转船,到重庆下船,都得靠自己。能行的,你放心吧!”
庄富生也没什么可说了,告别回来。可实际的情况远不是想的那么简单。谁知第二天早晨,本来天好好的,临到船来时,却大雾弥江。呜——呜——呜——,轮船连续鸣笛三声,这是不停靠通天港的信号,就过去了。梅姐心有不甘,又等一天,第三天早上天气很好,可船始终不来,直等到中午,码头得到消息,因航运部门遇突发情况,这班轮船停航了。
这消息不亚于一个炸雷,去重庆的希望彻底破灭了。一家人望江号哭,动地惊天,令码头上的工作人员和乘客们唏嘘难忍,同来解劝。通天港,不幸成了梅姐永难忘怀的伤心之地。此后多少年,只要听到“呜——呜——呜”的轮船汽笛声,她就会有无可名状的悲哀袭上心头。如今,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仍是念念不忘,难以释怀,真是刻骨铭心的痛啊!
后半夜,梅姐的呼吸愈加困难,一口粘痰堵在喉头,出不来,下不去,甚为难受。母亲守在身边,为她轻抹喉头、胸部,缓解她的痛苦。后来,梅姐的呼吸越发急促,张口喘息,胸腔大起大伏,一口气接不上一口气,状极难受,好像就咽不了最后一口气。母亲俯身对她说:“你好好去吧,去了能跟三章儿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几个孩子你放心噢,大家都会照顾的啊!”梅姐听了,眉宇间微微有所舒展,湿润的眼角流下一丝清泪来,然仍喘着气,头费力地向上拗着,似乎还有所待。正在这时,“呜——呜——呜——”三声轮船幽咽的汽笛声从远方传来,梅姐微睁开眼,振作了一下,接着头一歪,永远地睡去了。
举家哭丧。
母亲说:“通天港的轮船到了,天——快要——亮了!”
1985年初春构思完毕
215年冬日完成初稿
216年仲夏修改定稿
(上卷完